第39章 錯中錯各不遂心 (2)(2 / 2)

蘇有德走進書房,將書一看,隻見上下俱有花押,又雙鈐著小印,封得牢牢固固,中間寫著“蘇相公親手開拆”七個大字,下注著“台諱友白”四個小字,字畫甚是端楷精工。蘇有德心下想道:“這封書來的氣色有些古怪,莫非內中有甚緣故?且偷看一看。”遂將抿子腳兒輕輕拆開,取出書來。展開一看,隻見滿紙上蠅頭小楷寫道:

眷友弟夢梨頓首拜。奉書於蓮仙兄行寓。前偶爾相逢,似有天幸;黯然別去,殊苦人心。記得石上深盟。花前密約,曆曆在耳。而奈形東影西,再會不易。每一回思,宛如夢寐中事。然終身所托,萬萬不可作夢寐視之也。去秋聞魁北榜,欣慰不勝,今春定看花上苑矣。本擬守候仁兄歸途奉賀,不意近遭家難,暫避於江南舅家。舊居塵鎖,恐仁兄尋訪動桃園之疑,故遣老蒼持此相報。倘猶念小弟與舍妹之姻,幸至金陵錦石村白太玄工部處訪問,便知弟耗。千裏片言,統祈心照不宣。

蘇友德看罷道:“原來蘇蓮仙又在山東盧家結了這頭親事。我若再要去冒名頂替,恰恰又叫白家去訪消息。白家已露過一番馬腳,如何再又去得?”又想想道:“我聞他已選杭州節推,今又改入翰林,目下也將回去了。莫若持此信相報於他,也好掩飾前邊之事。他一個翰林,後來自有用我之處。”主意定了,等王壽吃完酒飯,就叫他進來,說道:“你回去拜上相公,說書中之事我都知道了,當一一如命。恐有差池,我連回書也不寫了。”又拿出一兩銀子來與王壽道:“遠勞你了。”王壽道:“盤纏家相公與的盡有,怎敢又受蘇相公的?”蘇友德道:“不多,隻好買酒吃吧。”王壽謝了辭去,竟到錦石村去回複盧小姐不題。

卻說蘇友德得了此書,便回到鄉間,叫人打聽。蘇爺要到錦石村去,必先從此經過,須要邀住。家人領命去打聽。過了數日,果然打聽得蘇友白到了金陵城中,隻在明日就要到錦石村去。蘇有德忙叫備酒伺候。到了次日巳牌時候,家人來報說:“蘇爺將近到了。”蘇友德遂自家走出市口來迎。不多時,蘇友白的轎子將到麵前,蘇友德叫家人先拿了個名帖走到轎前稟道:“家相公在此候見。”蘇友白看見名帖是蘇友德,連忙叫住轎。蘇友德見住了轎,忙走到轎前一恭。蘇友白忙出轎答禮道:“正欲奉謁,何勞遠迎!”蘇友德道:“兄翁貴人,恐遺寒賤,特此奉邀。”

二人說著話,就同步到了蘇友德家裏來。蘇友白叫跟隨拿了一個宗弟的名帖送上,到堂中重新見禮。禮畢,坐下。蘇友白說道:“向承厚惠,銘感於心,因備員閑散,尚未圖報。”蘇有德道:“微末之事,何足掛齒!”一麵說話,一麵就擺上酒來。蘇友白道:“才奉謁,怎就好相擾?”蘇有德道:“城中至此,仆馬皆饑,聊備粗糲之餐,少盡故人之意。”蘇友白道:“仁兄厚意諄諄,何愛我之無已也。”

二人對飲了半晌,蘇有備因問道:“兄翁此來,想是為白太老親事了?”蘇友白道:“正為此來,尚不知事體如何。”蘇有德笑道:“這段姻緣前已有約,今日兄翁又是新貴,自然成的。隻可惜山東盧家這件親事等的苦了。”蘇友白大驚道:“這件事小弟從未告人,不識仁兄何以得知?”蘇有德又笑道:“這樣美事,兄翁行得,難道知也不容小弟知得?”蘇友白道:“仁兄既知此事,必知盧兄消息,萬望見教。”蘇有德又笑道:“雖有,豈是容易說的?”蘇友白亦笑道:“隻望仁兄見教,其餘悉聽仁兄處置,小弟敢不惟命。”蘇有德道:“上弟怎好奈何兄翁?兄翁隻飲三大杯酒吧。”蘇友白笑道:“小弟量雖淺,也說不得了,隻望仁兄見教。”

蘇有德叫家人斟上三大杯。蘇友白沒奈何,隻得說說笑笑吃了,定要蘇有德說盧夢梨消息。隻因這上說,有分教:道路才郎,堅持雅誌;深閨豔質,露出奇心。正是:

壞事皆緣錯,敗謀隻為差。

誰知差錯處,成就美如花。

不知蘇有德果肯說盧夢梨消息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