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道:“小人播弄如此,可恨可恨!”又笑說道:“蘇兄新貴,既與白太玄有舊盟,又兼吳瑞庵作伐,這段姻緣自美如錦繡矣。隻是將置學生於何地?”蘇友白道:“晚生處孤貧逆旅中,外無貴介之緣,內乏鄉曲之譽,蒙老先生一顧而慨許雙姻,真可謂相馬於牝牡驪黃之外,知己之感,雖沒齒難忘,故今日先叩附前,以清台命。焉敢以塵世浮雲誇耀於大君子之門,而取有識者之笑?”白公笑道:“蘇兄有此高誼,可謂不以富貴易其心矣。隻是我學生怎好與他相爭?隻得讓了白太玄吧。”蘇友白道:“若如此說,則老先生為盛德之事,晚生乃負心之人矣。尚望老先生委曲處之。”
白公道:“這且再處。隻是我學生也有一件事得罪要奉告。”蘇友白道:“豈敢,願得領教。”白公道:“我學生也不姓皇甫,蘇兄所說的白太玄就是學生。”蘇友白聽了,不勝驚喜,道:“原來就是老先生遊戲,晚生真夢夢矣。”二人相視大笑。
白公忙叫請吳舅老爺來。不一時,吳翰林來到。看見隻有蘇友白在坐,並不見柳生,忙問道:“聞說是柳生來拜,為何轉是蓮仙兄?”蘇友白忙忙施禮,笑而不言。白公也笑道:“且見過再說。”吳翰林與蘇友白禮畢,坐下。吳翰林見二人笑的有因,隻管盤問。白公笑道:“吾兄要見柳生?”因以手指蘇友白道:“隻此便是!”吳翰林驚訝道:“這是何說?”白公因將前後事細說了一遍。吳翰林大笑道:“原來有許多委曲。我就說金陵學中不聞有個柳生,我就說天下少年哪裏更有勝於蘇兄者。原來仍是蘇兄。”又對著白公說道:“吾死於逆旅中毫無把臂,能一見就拔識蘇兄,許以姻盟不疑,亦可謂巨眼矣。吾所敬服。”白公笑道:“不是這番,則吾之愛才出於仁兄下矣。”蘇友白道:“蒲柳之姿怎敢當二老先生藻鑒。”大家歡喜不盡。
不多時,家人備上酒來。三人序坐而飲、此時蘇友白就執子婿之禮,坐於橫首。大家說說笑笑,十分快暢。飲了半日,吃過飯,家人撤過。大家就起身閑話。
蘇友白聞一會,就乘機說道:“小婿尚有一事上告。”白公道:“又有何事?”蘇友白道:“小婿前日所雲避禍之人,昨日偶得一信,知他蹤跡。”白公道:“知他蹤跡在於何處?”蘇友白道:“說來又奇,他說叫小婿到嶽父府上訪問便知。”白公笑道:“這果又奇了,怎麼要訪問於我?兄說他是江南誰氏之女?”蘇友白道:“不是江南,乃山東盧宅。”
白公道:“我查得山東盧一泓物故久矣,他兒子又小。一個寡婦人家,蘇兄怎麼知道?又誰人為兄作伐?”蘇友白道:“小婿去歲進京時,行至山東忽然被劫,棲於逆旅,進退不能。偶遇一個李中書要晚生代他作詩,許贈盤纏,因邀晚生至家。不期這李家就與盧宅緊鄰。晚生偶在後園門首閑步,適值盧家公子也閑步出來,彼此相遇,偶爾談心,遂成密契。贈了小婿的路費,又說他有一妹,許結絲蘿。”白公道:“兄且說這盧家公子多大年紀.人物如何?”蘇友白道:“若說盧家這公子,去歲十六,今年十七。其人品之美,翩翩皎皎有如玉樹臨風。小婿與之相對,實抱形影之慚。”
白公道:“兄出京時路過山東,又曾相會嗎?”蘇友白道:“小婿出京過山東時滿望一會,不期盧宅前後門俱封鎖而閬無一人。再三訪問李中書,他隻說他家止有寡婦弱女,公子才五六歲,今避禍江南去了,並無十六七歲的長公子。小婿又訪問一個錢孝廉,他亦如此說。故小婿一向如在夢中,茫然不知所以。昨在敝友處偶得盧兄一信,始知盧兄自有其人,而前訪問之不真也。但隻是書中叫到府上訪問,又是何說?”
白公道:“這盧生叫甚名字?”蘇友白道:“叫做盧夢梨。”白公道:“他既說在我家訪問,必然有因,容我與兄細查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