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左安迪的父親在大陸經營工廠,他入學時家境尚算殷實。可是不久後,左父的生意出現危機,母親為幫補家計從事保險。她成婚前已是交際圈中名人,為人圓滑辦事老辣,所經手皆是大客,短短半年已是亞洲銷售前十。父親為了挽回工廠,熬出腎病,到左安迪中三時候,家中收入已完全靠母親支撐。而關於左母的一些傳聞也開始沸沸揚揚。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無背景無學曆,卻搶光了一班老銷售的財路,自然是特別招人忌恨。更要命的是,他們所說的那些傳聞,也未必毫無根據。

孩子就是父母的縮影。而學校,就是這群富豪家族的縮影所聚集之地。平時這些孩子的父母們在餐桌上說些什麼,第二天左安迪的耳朵裏便能聽到什麼。對他母親的編派五花八門,又說她之前做過舞小姐,嫁給左父是因未婚先孕。有說她不安於室,由結婚開始便沒有停過在外頭勾三搭四,現在趁老公有病,便找賣保險的借口出去和舊相好幽會。

這些二手詆毀一開始聽還讓人想反擊,一旦聽多之後就隻會讓人想逃。幸好那個時候的學堂裏不合群的孩子不止左安迪一個,當他在廢棄倉庫前見到低頭打遊戲的喬正邦,和坐在欄杆上吸煙的宋家源,便自然而然地和他們走到一起。

三個不同出身的孩子,因著各自迥異的原因,就這樣玩在了一起,一玩四年。

“你搞這些懷舊的玩意,是想說明什麼?”左安迪拿叉子撥了撥麵前的牛雜,並沒有往嘴裏送,隻是看著喬正邦,等他道明目的。

喬正邦放下刀叉,正色道:“Andy,大家多難的時候都熬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麼不可以放下?我不知當年你同家源是因什麼事鬧得不開心,但事情過去那麼久,你難道真的要介意一輩子?”

左安迪伸手去拿酒杯,想起裏麵並不是酒,轉而拿了水杯來,灌下一大口。他放下杯子,問:“他也來了,是不是?”

喬正邦點點頭。

左安迪側頭,移目,見到宋家源從大廳邊上一間包房的門口裏走出來,仍舊是一副官仔骨骨的模樣。好像長輩們一見就要招做女婿的模範先生,連步伐都是端正的,不緊不慢,向自己走來。

喬正邦起身,趁機同左安迪低聲道:“我好話說盡,勸了好久的,你可千萬別再不給麵子啊。”

宋家源被喬正邦請到桌邊,在左安迪麵前坐下,他看看麵前的食物,再去看喬正邦。喬正邦笑得一臉討好:“怎麼樣,在國外吃那麼多年麵包,想念吧。你中學時一去不回頭,我真以為你一世都不會再回香港了。現在吃到這些地道小吃,是不是感動得想哭?我可是專程派人去學校前麵那間攤檔買的。”

宋家源不置可否的微笑,拿起麵前的刀叉,認真享用起喬正邦準備的食物。宋家源的姿勢斯文,很有世家子弟的風範,而他臉上的表情也是無可挑剔的平靜。那模樣在左安迪眼中一望便知是出自公式化的訓練。這些把戲宋家源在十幾歲時便玩得熟練,表麵裝得循規蹈矩,實際骨子裏根本目空一切。隻有沒心機的喬正邦才會那樣健忘,十幾年沒見,便當他不會再在自己麵前裝相。

“他怎麼會一去不回頭?在我們畢業前,宋公子不是還千裏迢迢回來過一趟?”左安迪笑笑看著宋家源把一顆魚蛋切成四份,悠悠說道,“坐幾十個鍾頭的飛機喝一杯咖啡,味道是不是特別不尋常?”

“什麼,家源你回來過?”喬正邦吃驚地把剛喝到嘴裏的半口水吐回杯裏,也管不上什麼餐桌禮儀,抓著宋家源就問,“家源你回來怎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當年你走了我多傷心,我跟初戀女友分手都沒哭那麼慘!你這樣,還是不是兄弟?”

宋家源眉頭一跳,似是再撐不住臉上的這張麵具。好像由胸口被人穿了個洞,於是假象便由內到外,一層層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