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迪出了餐廳,撥了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接起的是把陌生男聲,語調慵懶好似剛剛睡下,抑或是喝多了酒神誌不清。
“找蕭錦良來聽。”安迪說。
過了片刻,蕭錦良的聲音終於響起:“喂,Andy啊?”
“這麼早就出去蒲,掃你興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不會還要我來聽電話啦。說吧,什麼事?”
“卓家的那單新聞,想看你明天有沒有問題?”
“嘩,為了這麼件小事專程來打電話攪我豔遇。Andy哥,你什麼時候這麼不淡定?怎麼,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你不是正有豔遇?”
“被你打斷,所以打算找你補償咯。”蕭錦良說得輕鬆,口氣一轉,又是慣常的輕浮中透出一絲柔情,“反正也好久沒見你了。”
左安迪匆匆將電話掛斷,蕭錦良話中的那絲絲柔情,真是他最要命的地方。安迪當年就是被這甜言蜜語降服,時隔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練得一身金鍾鐵甲,但好像對這舊情人,仍是功力欠佳,差些火候。
“進來坐了這麼久都不說話,是不是對著我沒有胃口?還是上一攤的氣,讓你撐到現在還咽不下?”蕭錦良放下酒杯,看一眼左安迪,又轉頭去欣賞簾外的風景。
他躺在包廂的沙發裏,一簾之隔的外麵,便是大廳和舞池。夜漸深,人也漸多。密密麻麻的人潮,像夜裏的繁星,明明滅滅,晦暗不定。
左安迪也朝那人群中望,年輕的身影癡癡纏纏,一個個的,卻是麵目不清。
“不是吧,蕭老板,什麼時候開始轉行算命的。我之前受過什麼氣,你也知道?”
“我們這些做出版的,錢不算多,夠花夠用而已,但勝在花邊新聞收的多,永遠有熱鬧看。外麵放出街的那些消息,九牛一毛罷了。真正的猛料,都擺在我辦公室的抽屜裏呢。全香港那麼多名人明星,你Andy不算是最出位的一個,可是論低調,好像也談不上吧?”
左安迪喝一口酒,放下酒杯,撐著頭好奇地打量蕭錦良:“那麼,方不方便爆一個來聽下?”
蕭錦良十分合作地向左安迪身邊挪了挪。黑色牛皮沙發分明寬敞闊落,他們兩個偏擠在一個角落,好像多不夠地方似的。
“你,剛才,和喬正邦出去吃飯。”蕭錦良笑得一臉得色。
左安迪笑,湊上臉,離蕭錦良相距咫尺:“開玩笑,我和阿邦吃飯要是都算新聞,真是要擔心下蕭老板雜誌的銷量。”
蕭錦良毫不示弱地湊近他,似在聞對方身上的香水味道,眼神卻在左安迪的鼻尖和下巴間遊離。他用一種刻意壓低突顯神秘的語調說:“我還沒說完,你和喬正邦出去吃飯,而宋家源宋大少,也同席赴宴?”
左安迪忽然就向後抽身,狠狠把背砸到後麵的沙發靠墊上,將自己和蕭錦良拉開一段距離:“原來你在套話,我差點就要中招。”
“嗬嗬,好吧,我承認。上麵的話的確是我猜測。這麼快就拆穿,Andy,你真是進步不小。”蕭錦良的話明明是表揚,語氣卻似在揶揄,“不過,我的問題你可以不答,但不能阻止我繼續合理地推測一下吧?”
“請便。”左安迪自顧自喝酒。
“你是仁華輟學,喬正邦是你的舊同學兼死黨,宋家源在留學前恰好念的也是同一座學校。難道你們三個念書時玩在一起,宋家源突然出國,是不是和你也有關係?”
左安迪的眼睛抬起來望了蕭錦良一下,眼角含笑,意味深長的,他這樣表情最是叫人捉摸不透,若說是讚揚,卻又不肯明明白白表達釋放,說是否認,也的確帶一點譏誚嘲弄。
“那明天的恒生指數,恐怕也能我牽扯上關係。”安迪笑道,“你知,這是我的目標。”
蕭錦良哈哈大笑起來:“到那時,我一定要為你著書立傳。”
“誒,免了。”左安迪道,“蕭老板的鐵筆,我可消受不了。到時被你胡亂起個什麼封號,我可是一輩子摘不掉,要帶進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