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 / 2)

這並不是左安迪第一次孤身一人行走在異鄉,在過去的十餘年中,他曾穿越過世界各個城市的街道,也獨自麵對各種突發的狀況。然而從沒有哪次好像現在這樣,讓他忽然感覺到惶恐與寒冷,體會到周遭的陌生,以及對前路的恐懼。腳下每邁出一步都變得愈發艱難,徹骨的寒冷從腳底透上來。左安迪忽然發覺,他像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束縛著。沒有了宋家源在身邊,這壓力非但沒有減小,反倒成倍地擴大起來,好像一根拉長了的繩索,距離越遠,勒得他越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然後,在這巨大的壓力之下,胸腔中的裂縫越開越大。終於,那個包裹住他心髒的堅硬外殼轟然一聲,碎裂開來。

眼前豁然開朗。左安迪抬頭看著前路,眼前一片模糊,然而心中卻一片清明。他這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麼,需要的又是什麼。

原來他一直都誤會了,宋家源對他而言根本不是負擔。怕辜負了他,才是安迪的負擔。

但這負擔再深重,他都顧及不了了。宋家源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無法忽視,甚至由不得他來選擇。他是他生命中的一則既定事實,無論安迪多麼想否定懷疑拒絕逃避,這事實都在那裏。要是他們沒有重遇,安迪還可以選擇繼續逃避下去,沉浸在他為自己準備的假象之下,學著蕭錦良教給他的那套方法保護自己。然而命運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他們終於還是遇上了。而左安迪知道,他已經沒有借口再逃避。

他想回到宋家源的身邊,想告訴他,他願意。是的,他願意同他結婚,他願意冒險。哪怕這是一種不顧後果的自私,但左安迪願意嚐試。他想告訴宋家源,他會盡力,因為這承諾太重,他不曾經曆,所以一開始他害怕了膽怯了。然而現在這一切的害怕他都再顧不上,失去宋家源的恐懼勝過了一切。現在他隻希望宋家源能如同之前那樣,繼續為他保留這一個嚐試的機會,不要將留給他的那道門關上。

然而想到這裏,左安迪的腳步卻停下了。在他的想象中,仍是存在著那麼一個機會的,可在宋家源的認識中如何,他卻沒有把握了。左安迪隻是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他想也許那個屬於自己的機會早就已經不複存在,他對宋家源的拒絕是那麼的不留情麵,他轉身離開的那道門,即便再回去也沒有人在裏麵了。

雪片在安迪的外套和頭發上積聚,他的臉和手都凍得發紅,良久,他伸出凍紅的手指打開了手機,用信用卡為自己定了兩個小時後的航班。

蕭錦良的手術安排在兩天後,十五個小時去十五個小時回,剩下三個小時往返市區,或許來得及匆匆一麵。

左安迪在心中來回盤算著行程和路線,生怕因為安排失誤而導致兩人錯過。這樣的憂心不知為何總是揮之不去,左安迪為這潛意識的不祥預感而不安,不禁在心底反複思索。忽然間,他一個激靈記起,自己現在所作的根本同十多年前的宋家源一樣!當年的宋家源也是不發一言離開,而後又不遠千裏地回來,但是他回來見到的,卻是左安迪同蕭錦良會麵的一幕。所以他又離開,帶著遺憾,一走就是十年。

安迪終於可以想象,這十年來他是怎樣度過的。

命運像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竟讓十年前的一幕在今天重演。同樣的劇本,同樣的主演,隻不過調換了兩個人的角色,讓他們體驗到彼此當時的心境,再經曆一次同樣的考驗。

究竟是幸運抑或是不幸,都尚未可知。隻是左安迪知道,這一次,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手機在手裏震動起來。安迪看見上麵的來電是一串本地電話,怔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蕭錦良待的醫院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