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太爺過世本是攻占好時機,但趙墨未動一兵一卒,人也不知去了哪兒,西夏與丹蘭聯姻沒有音訊,這不由讓人胡亂猜測。蕭清走了二月餘,卿卿安分地留在小宅中靜養,如今她無處可去,哪怕有地方躲也跑不出幾步路,青洛留下的藥方已無大用處,她以酒泡罌粟整日醉生夢死,本是最不想變成爹爹那副德性,可越是痛恨就越是相像。
大概蕭清心有掛念,一辦完蕭老太爺葬事就急趕回來,下馬時已經夜深,他洗去一身風塵換上幹淨衣袍後才到卿卿房中。卿卿剛喝下罌粟酒正迷糊躺在榻上,有人靠近她也不知不覺。才過了兩月,人又瘦去一圈,鮮活神采也似慢慢消去。蕭清在榻邊站良久,本來不想驚動可他還是忍不住輕握住那隻纖細小手。卿卿輕顫,慢慢睜開惺忪雙眼,一見是他不禁莞爾。
“回來了?”她醉眼朦朧,張嘴便散出酒氣。蕭清拿起矮幾上的酒壺掀開蓋掃了眼,壺內滴酒未剩,底下還擺了幾隻空壺。他輕輕放下手中物,凝視她蒼白如霜的病容笑著道:“想你了,所以急著回來。”
這語氣溫柔似水,讓她想起許久未見的那個人,如今他在哪兒?在做些什麼?思念漸深,眼眶也隨之發燙,卿卿故意側過身去以背相對。
“一路趕來定是累極,你早點歇息去吧。”
蕭清不語,過了片刻便傳來衣衫摩挲之聲,卿卿聞後斷了思緒,兩手不由捏住被角,緊接後背驀地一涼,似錦衾掀起,她感覺到身側動靜,心跳得如小鹿亂撞,蕭清極平常地躺上她的繡榻,隨後側過身去小心翼翼將她攏入懷中,將胸膛貼上她冰冷後背。榻上冷如寒窯,這突如其來的舒服暖意倒令她措手不及。
“死人都比你暖和。”蕭清戲謔,邊說邊摟得更緊。卿卿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淡香,這香氣清雅似蘭極其熟悉,似乎正說身後人仍是當年的那個他,那時的蕭清不會害她,反而是道護身符能替她去難擋災,這淡淡香氣使懸在半空的心歸至原處。蕭清察覺到她放下戒憊不由輕笑,滿心歡喜地抱得緊緊,隨後貼上她一頭青絲輕嗅起茉莉花香。
“這次回去找到不少好玩意,記得我們一起放的紙鷂嗎?還有贏來的花石子,這些我全都帶來了。待你身子好些我就在院中搭個秋千然後去放紙鷂,你看如何?”
“好。”
卿卿回得有氣無力,體內湧來的痛又令她打顫發抖,蕭清見狀連忙起身倒上杯罌粟酒端到她麵前,罌粟解痛卻有毒,她飲鴆止渴樂此不疲。喝過酒後迷糊睡去,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卿卿體內的疼似乎輕了些,蕭清喚來婢女替她洗漱更衣,隨後親自為她挽發梳妝。他身為貴公子,衣來伸手食來張口,伺候人的事從來就沒做過,看發髻被他弄得怪模怪樣,卿卿哭笑不得隻能讓他別再添亂。
“我和他,誰好?”
蕭清輕嗬一口鈿背魚膠,小心貼上她眉間,梅花紅掩去那點朱砂疤,濃淡皆相宜。卿卿垂眸思忖,本想說“你”可違心之言始終脫不出口。
“這個沒法比。”她莞爾。
他一本正經地又問;“為何?”
“就是沒法比。”
蕭清聽後略有不悅,接著半天都沒蹤影,而入夜之時他又嬉皮笑臉地要爬床,這看似親昵可他始終沒逾越那道坎。光陰如梭,有他相伴卿卿似乎忘了還有一個情深意切之人,她與蕭清吟風弄月、把酒歡歌,將凡間俗事拋至腦後。蕭清極其所能,奉上錦衣華食,想著法子逗她開心,不過每當她獨處,她都會望著西北方出神,秋眸盈盈若有似無含著一汪傷愁。
四月初八,蕭清將她帶回華州,此處離趙墨地界隻有一線之隔。一大清早蕭清興高采烈地拖卿卿起床,說是春色尚好,應當泛舟。卿卿被他催得心煩,無奈起身換上錦衣長裙,好素淨的她如今專挑豔麗之色,坐在鏡前打扮得光彩耀目,蕭清耐著性子候了許久,茶斟了一盞又一盞,聽到簾後有了動靜,他便放下玉杯起身上前,見到綽約之姿、傾城之色,他笑逐顏開輕歎道:“唉……真是沒白等。”
卿卿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間嬌色更濃,蕭清攜起她小手、輕扶其玉臂小心攙扶,出府之時忽聞嘈雜之聲,隻聽有人大罵:“她就是淫/婦、狐狸精,她和姓蕭的都行過苟且之事,我看到了……看到蕭大公子在她房裏做那檔子事!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