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甚是氣苦,挑著擔子一直唉聲歎氣。
原來那女子住宅就在林子邊緣,甚是隱蔽,若非女子指路,怕是無法達到。
宅子極大,迎麵便是一扇巍巍的大門,油漆班駁,已然年久失修。高牆上有濃密的枝葉散出,幾乎遮住了半邊天空。
敲門良久,一個年老啞仆前來應門,臉上丘壑縱橫,看不出多少年歲。啞仆見到陌生人背著女子,便咿咿呀呀地問話,一臉焦慮。女子隨口寬慰道,“我在林子裏扭傷了腳,這位公子送我回來的。”
再往裏進,又一畏縮丫鬟來扶女子。
宅院裏遍地冷清,風吹著落葉滿地飛舞,生冷的沒半點人氣。
女子進了裏屋後由丫鬟傳出話來,請林少卿住一兩日再趕路,等她腳傷一好便治席以謝。
丫鬟領著林少卿主仆到了夜宿的房間,便道,“這原是啞叔的屋子,一時也沒法安排你們住別處,你們就講究住這裏吧。隻是啞叔可憐,隻能住外邊了。”言語之間,似乎是在埋怨林少卿主仆的不告而至。
聽著這話,林寶便想發作,林少卿卻拱手,“多謝費心了。”
林寶很是惱怒,自己找來抹布東擦西抹,嘴裏直嚷著,“沒見過這樣的主人,連晚膳也不送於我們吃。”
林少卿卻處之淡然,取出書來,就著微弱的燭光看起書來。
林寶卻仿佛又清醒了,又開始催著林少卿上路。
林少卿道,“你一向知道我不喜歡趕夜路,你也知道我有多麼喜歡陽光。”
“可是這女子實在很難捉摸,不知道到底壺裏賣著什麼藥?”
林少卿不再言語,直專心看書。
次日,果然是一個晴好的天氣,陽光穿過濃密的枝葉直射到林少卿身上。
到了白天,宅子的麵目更加清晰,根本不是人常住的樣子,一片破敗、四處蕭瑟。
林少卿伸了一個懶腰,滿足地歎道,“這樣才是上路的好天氣,這樣上路心情也會好,好讓我忘記趕路究竟是為了什麼。”
林寶也終於展顏,笑嘻嘻地道,“我最怕耽誤了少爺行程,我知道少爺不在乎,可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道理。”
正談話間,女子的丫鬟進了客房。
原來女子腳傷未愈,特譴丫鬟來請林少卿繼續在此休息幾日。
林少卿回道,“既然小姐沒有大礙,我們也要趕路了,這就不叨擾了。”
丫鬟急道,“小姐說了,一定要請公子留一留。”
“為什麼一定要留?昨天隻是幫了點小忙,小姐無需如此客氣。”
“那麼請公子用過午飯再走,我們小姐有物相贈。”
林少卿微微一笑,“不必了,愧不感受。”
林寶低聲嘀咕,“金錢財寶我們見得多了,一點也不稀罕,沒得還玷汙了我們家少爺。”
“不是,這個禮絕對不是俗物,就請公子略留一留。”
林少卿起了興趣,終於頷首,臉上頗有些期待之色。
林寶總是無法釋懷,“那女子我瞧著總不是正經人家,昨天就算是迫於無奈,今天又何必呢?”
林少卿卻道,“我們在這門前曬曬太陽吧。”
坐到林寶搬來的椅子上,林少卿拂了拂衣服後擺,慢慢坐下。微微閉上眼睛,臉上是心滿意足的微笑。
林寶卻懊惱地蹲在一邊,撚著螞蟻出氣。
終於熬到了午時,丫鬟準時來了,手裏擎著的卻是一幅畫。
林少卿接過展開一看,便猛地一驚。畫中人竟然就是自己,瘦削的身材、筆挺的劍眉、幽深的雙眼,甚至連自己眼中的那抹總無法揮去的哀傷也被女子細細描摹。卷末則簽著兩個簪花小字:不歸。
丫鬟言道,“小姐說覺得和公子一見如故,昨晚特地熬夜作了此畫。但是隻見一麵,肯定無法得其精髓,希望公子擔待。”
林少卿愣怔半響,終於回道,“原來小姐丹青如此深厚,這份禮實在太重了。”
“小姐還是希望公子能多呆幾日。小姐說我們這裏幽靜雅麗,公子可以在這邊舒緩一下心情,多曬曬太陽,還可以暖暖身子。”
“好!”這一字林少卿說得格外費勁,明知如此這般,命運不知會生多少變化?
林寶卻在一邊跺足長歎,恨恨地拉扯著低垂下來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