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拷打我的時候,我偷偷地藏了5塊錢在鞋子裏。然後,趁他們不注意,我從破屋子裏翻窗逃了出來,用這5塊錢打車,找到我在遊興市環保局工作的戰友。我找他借了些錢,搭車跑了回來。”
“然後他們就追到了球西縣?”
“是的。但球西縣畢竟是我的地盤。他們人還沒到,就有人通知了我他們的行蹤。我馬上到公安局報警。鍾同他們居然徑直找到了我的家,對我老婆進行恐嚇,聲稱若不還錢,就讓我們一家人好看。”
“他們真這麼說?”李向澤腦海中浮現出鍾同儒雅的外表,他怎麼也難以把這樣的紳士與一個惡棍聯係起來。
“這是他留的恐嚇信,你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成希遞給李向澤一封信,信上寫著:
老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是逃不掉賴不掉的。你有兒有女,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他們著想嘛。
鍾同
字寫得歪歪扭扭,但李向澤一眼就認出來,那確實是鍾同的手筆,因為此前鍾同給他留姓名、聯係方式的紙上,正是這樣的筆跡。
從球西縣返回遊興市的路途中,李向澤想了很多。徐潔老師曾經告訴他,在采訪中,一定要全麵占有素材,不能夠受任何情緒的左右。李向澤覺得自己在采訪鍾同時,受了他的情緒感染;而後來采訪成希,又不知不覺地站在了成希的一邊。
“自己這是怎麼了?這不是一個合格記者所應該具備的素質嗬!”
李向澤一邊自責,一邊想著下一步應該采取怎樣的措施。
到達遊興市後,李向澤決定先到公安局了解一下情況。如果真如成希所說,那麼,鍾同不可能不在公安局留案底。民警羅清湯接受了李向澤的采訪。他說,鍾同是他們局裏重點“關照”的對象之一,但最近幾年他沒有犯什麼事。鍾同與成希的事情,更像一個經濟糾紛。他們倆事先也沒有簽署一份正式的合同,所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鍾同“軟禁”成希肯定不對,但成希想空手套白狼在遊興市也肯定行不通。
看來,這件事情的症結在於鍾同與成希事先沒有簽訂一份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合同,所以,當問題出現之後,才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解決問題的標準。李向澤把采訪情況向伊彪主編作簡要彙報之後,開始動筆寫作。兩天時間,一篇洋洋6000餘字的通訊稿件——《公路工程半途而廢的背後》完工。稿件刊發後,鍾同保持了幾天時間的沉默,後來給李向澤的CALL機留言:“原以為你不會那麼認真,看來我錯了。”
鍾同、成希的選題做完之後,李向澤咄咄逼人的鋒芒收斂了許多。這一天,他來到位於遊興市兒童公園旁邊的山澗寺。他早就聽說這裏香火旺盛,信眾不少。本來不太信佛的他,想到這座寺廟裏逛一逛,權當長長見識吧!
山澗寺是一座按照碩山式廡殿法式營造的殿堂建築,部分青磚上飾有楷書“山澗寺”三個字。整個古刹,造型莊重,古樸典雅。寺內主持,是年過八旬的釋忍法師。老法師不僅精通佛法,還在書法、繪畫方麵頗有建樹,其書畫常常被寺內居士們買走,收藏在家。
李向澤燒了一柱香,向功德箱裏丟了一張50元人民幣,但他並不想馬上就走。
他想見見德藝雙馨的釋忍法師。
釋忍法師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與李向澤心目中想像的完全吻合。李向澤雙手合十向老法師問好,法師靜坐養心,並未起身,隻是招呼肅立一旁的年約20歲的青年和尚倒茶。李向澤說:
“貴寺香火鼎盛,建築精巧,清靜淡雅,實在是神仙居處。”
“可惜寺院存在的時間不會太長了。”青年和尚冷不丁插上一句,釋忍咳聲製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此話怎講?”李向澤的職業敏感一下子便被調動起來。
青年和尚看了一眼釋忍法師,終於鼓足勇氣說:
“這裏要開發商業地產,遊興市宗教局讓我們限期搬出市區。”
“是嗎?為什麼呢?”
“他們認為山澗寺建在市中心,毗鄰兒童公園,影響市容。”
“他們讓你們搬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