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玄慈長老多得溫施主的妙手,貧僧謝過施主。貧僧見識亦淺談不上教誨,溫施主世代行醫,善心人所稱頌,貧僧豈及?隻能盡力而為。”說話的是一個樂嗬嗬的胖和尚,“貧僧就到這兒啦。嗬嗬,溫小施主今晚是要宿在寺內嗎?”
溫賜張口欲答,溫有道人影就已入眼眶,聽得方丈的話,溫有道連忙喊道:“唉!方丈!我可不住!爹爹!我來啦!”
“頑劣小子!佛門清淨地怎容你大呼小叫!我讓你在山門等著!你卻讓為父等你!規矩到哪去了!”溫賜說罷作勢欲打。
“溫施主稍安勿躁,小施主心地純善不過貪玩誤了時。心善即不會作惡,既是如此,貪玩又有何妨呢。”
溫有道心知爹爹一向性子和善,此次不過是要在和尚麵前擺擺當爹的威風,不會真個下手打,因此也不甚怕他,就是玄登似笑非笑的眼神在他身上掃過,讓他心裏發虛不知是否事情敗露了。唉。若是他偷窺的情事被和尚發見,想必得被和尚們一拳一拳打成肉泥,靈虛肯定第一個不放過他,那時候可不是這大和尚輕飄飄的一句話能解決的。
別過玄登,天色開始轉暗,溫賜二人轉身下山回到濟源堂。
進得濟源堂後居家之地,一個婦人連幾個丫鬟小廝迎了出來。這婦人便是溫賜之妻溫有道之母了,頗有些英氣。溫母給丈夫問個安後,劈頭便問溫有道:“你今日侍候你爹可算本分?可有貪玩忘了正事?”
溫有道頗有些瑟縮,需知溫賜是個文士好相與,溫母卻是俠士之後自己也會些兒武功不好糊弄。
溫賜這下卻又來打救兒子,他擺出家主風度,擺擺手道:“好啦好啦,天色不早,都吃飯去吧。方才玄登還讚有道心善,隨他去吧。”
溫母聽得滿意,這才罷休。
溫有道有家業可承繼不像一般書生般得刻苦研習八股求換個功名,學到十五六歲學識已堪使用父母便不再強要他學習,隻等他按自己性子來。醫術草藥此種家傳的吃飯家夥卻不由得他不學。溫有道因此每日雞叫後先認草藥等濟源堂開張即旁觀其父出診,直至午時方可當作放學去做旁的事。但課業說真的也不甚緊張,自午後至夜溫有道便真個是悠哉遊哉。
自那日到山上出診後,溫有道一連過了好些遊悠日子,直到一日午後,溫父將其叫進書房考教課業。
溫賜撫著一縷長須雲淡風清地坐在書案後,溫有道則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微微彎腰以示恭敬。
“為父問你:汞即何物?”
“《本草綱目》雲:其狀如水色如銀,固名水銀。”
“治何病?”
“與雄黃配,可治惡瘡。然不可多服,多服使人中毒,耳聾目盲並且發狂。”
“好,不愧為吾子。為父知你聰慧,但需知行醫必須謹慎,藥量多與少關係一人之生命,少則無效多則害命。我濟源堂救死扶傷二百年家主之位終須交予你手上,你潛修醫術方可擔此重任,救人性命。”
溫賜說得鄭重,溫有道卻有些不明白,他說:“爹,我就算習得高深醫術,我也不過是一人救不了許多。濟源堂除了爹爹以外尚有些醫師,爹你不教他們醫術,醫師以外又有學徒,爹也不教他們醫術。梁平是個可造之材又虛心爹為何不教?我是溫家子弟爹你就教,卻不管我一人力量微薄,此怎算是醫德?”
“混小子!”溫賜有些生氣,皺眉道:“你爹我豈是如此的心胸狹窄!那梁平來堂內五年是老實本分!誰知道五十年後他是否老實本分?!你是我兒子,我自然知道你的本性!那要緊的秘方,隻一顆就可定人生死,豈可輕易外傳!”
“對不起了爹爹,”溫有道裝作可憐相,轉移話題道:“有爹你在,濟源堂妥妥的!我年紀也小,我會抓緊時間好好學的!”
“小什麼!尋常人家十五六都可以成親了!是你娘愛你才由著你!”溫賜性子甚和善,罵兒子已是少見,這喝了兒子幾句氣也消了大半。
溫有道見情勢逆轉,忙順著他爹的話頭說:“娘愛我,爹對我也是極好極好,我才能長得那麼一表人才。一想到十五六的少年懷裏抱著個小娃娃,這竟然是他兒子我就奇怪,他怎麼會照顧得了娃娃?想必不會幸福的。就是我爹這麼有擔當的男子漢才能讓我們娘倆快活。”
沒料想溫賜卻是呆了一呆,像是想起了什麼,半晌才揮手讓溫有道出去,留他一人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