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韓老九依其主子所言,與溫有道鬥至半道便停了手,因此好歹是未有真正落敗,他們主仆二人也未有真真損了臉麵、折了威風。
但是韓老九始終是被人一掌打中麵皮,報春坊內眾位客人,原本就為那錦衣公子的狂言所激、心中未免不忿,此時眾人見了那主仆二人威勢失卻大半、心中就不免暗暗大呼過癮,都覺得極為解氣。
錦衣公子雖然依舊麵上帶笑,但其身後卻是噓聲一片。那老鴇不敢得罪貴客,此時便將她那手帕捏在手裏、遮了半邊麵,她那掩蓋不住的悶笑聲、卻還是傳了出來。
那韓老九見得眾人反應,卻也依舊未有動作、隻是垂手靜立其主背後,一派恭順神色。
“此位公子,在下姓萬,”那公子視眾人哂笑於無物,依舊笑容滿麵地道,“我看你的功夫,真是非常了得!了不起!了不起!我有心與你交個朋友,不如今夜我倆就一起把酒聊天?”那萬公子揮揮手掌示意自身座位後,又道,“哈哈哈!公子是爽快的武林中人,本公子也同樣爽快!你想要享受任何美酒、美食——老鴇且聽明白了——全由本公子做東!”
溫有道一切心思全在沈慶春身上,他又哪裏有功夫應付那突然熱切起來的萬公子?因此他便微一躬手,謝過對方好意,當即又回身望向沈慶春。
沈慶春麵皮一抽、對萬公子的行徑嗤之以鼻。他見得溫有道凝視自身、心思一動,突然之間又覺得對方實在有幾分麵熟。他挽了挽袖子、道,“此位公子,看來你我往日曾經見過?……你、莫非……莫非是那個……”
溫有道點了點頭、心中微有幾分緊張。他生怕對方想起什麼他極欲隱瞞的情口事來,因此便搶先道,“沈公子,在下姓溫!”
“是如此了,難怪我覺得你實在是麵熟!”沈慶春走至桌前坐下,又道,“原來你我去年在廬山腳下見過!你是那濟源堂的後人——溫有道!你那日全家被殺,因此投奔薛盟主!不過我往日看你隻不過是個小孩童,數月過去,便大大變樣,我差點兒也認不出來!”
“這……”溫有道深吸口氣,方才勉強說道,“是有幾番奇遇……”
沈慶春輕輕拍了下桌麵,望向對方道,“你好歹是幫我教訓了那什麼公子,你便來與我一桌吧!我來做東!想吃喝什麼隨便開口,否則便顯得我沈家公子小氣似的!”
溫有道原本正站於廳堂正中間,見得對方相邀,便走了幾步、來到沈慶春身旁坐下。
沈慶春此日穿的是黑底暗花綢衣,因那天氣轉熱、他綢衣內裏便未著他物。此時因與那韓老九爭執、那綢衣衣襟便又鬆散了開來。服侍沈慶春的一位青樓女子、本正歪著半邊身子靠在桌上,她見得如此光景,就伸出右手在他裸口露而出的白皙胸膛上輕輕摸了一下。
沈慶春被方才事情一打擾、早已興致全消,此時立刻就冷著臉將那女子的手掌打開。原本尚還一臉春意的三個姑娘,見沈慶春此一男子如此粗暴,便都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那老鴇看在萬公子豐厚的賞錢份上、正努力恭維此人,因此也就不來管那三個姑娘。
待得溫有道坐下,此一桌上便隻餘下他與沈慶春二人。飲了幾杯酒後,他便抬眼望向對方。發現數月未見,沈慶春與那日二人在林邊初遇之時絲毫未變,他忍不住就長長歎了口氣。此時他便突然想起沈德潛來!
有沈德潛如此正派守禮、對旁人又關懷備至的哥哥,沈慶春此人又怎會長成一副如此冷酷的性情呢?想及此,溫有道又撫了下自身臉頰,道,“武林大會那日,你比武至了半路、突然間就失卻了神智。如今大半年已過去,今日我看你麵色尚可,想來公子身體已然恢複健康了吧?”
沈慶春夾了一箸辣魚皮、自顧自吃下後,便又緩緩說道,“我不過受了點兒皮肉之傷,又能有幾分嚴重?此事至今早已是時日久遠,就再也休提了吧!”
溫有道聞言一窒,之後轉過話頭,道,“先前令兄沈德潛大哥不幸受了幾次重傷,所幸經過診治、已經痊愈。公子你亦無須再擔心了。現下他已出發返回沈家莊,不知沈公子你是否得了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