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這個村子的婦女們倒也夠幸運的了:她們在這位地主婆哈代太太身上看到,如果自己也能過上那種十全十美的日子,那將是怎樣一種情形。而瑪斯的布朗溫太太更好高鶩遠,她想要過上哈代太太那種上等女人的好日子。哈代太太像一位旅行家默默無語地把一個遙遠的國度展示給人們看那樣把自己的生活展示給布朗溫。為什麼了解了一個遙遠的國家就會使一個人的生活就得與他人不一樣,比他人更美好、更強大了呢?為什麼人能遠遠超過為自己效勞的豬和牛?這道理是一樣的。這部《奧德賽》中的男角兒們是牧師和威廉勳爵這些瘦弱、充滿熱情、行動古怪的人,他們占據了未來的位置,他們的生活範圍更廣泛。哦,多麼希望了解這些人,了解這些思維能力強健的,了不起的人啊!村裏的女人們很可能更喜歡布朗溫(跟他更容易相處),可是如果她們的生活中沒有了牧師和威廉勳爵,支柱就會折斷,女人們就會感到心情沉重,無精打采,就會憋一肚子氣。既然人們麵前展示著一個遙遠的奇跡,那麼,不管她們命運如何,她們也要活下去。哈代太太、牧師和威廉勳爵這些人正是生活在那遙遠的奇跡中,這些,考塞西的人們是有目共睹的。
大約在1840年,瑪斯草甸子上修起了一條運河,這條河直通埃利沃斯穀地裏新開的煤礦。一道高聳的大壩橫臥在田野上,大壩在農舍邊上穿過,像一座沉重的大橋俯瞰著大路。就這樣瑪斯和伊開斯頓被隔開了。瑪斯被圈在穀地裏,穀地盡頭是一座鬱鬱蒼蒼的小山,山上矗立著考塞西村的教堂塔尖。
大壩占了耕地,布朗溫家因此得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賠款。不久,運河那邊又開了一座煤礦,中原鐵路伸向穀地的伊開斯頓山腳下,外部世界終於打進來了。小鎮發展得很快,布朗溫一家人整天忙著生產給養,他們幾乎成了商人,比以前富多了。但瑪斯農田仍然是原始、偏僻的。在運河這邊安寧的土地上,在陽光燦爛的穀地中,一溪流水緩緩地淌著,蜿蜒流過高聳的榿木林,一條小路在白蠟樹的掩映下從布朗溫家的花園門前經過。但是從門前順路朝右前方看,透過高架在空中的引水渠裏黑呼呼的拱洞,可以看到附近那座煤礦。再遠些,簡陋的紅磚房一群群地貼在山穀裏。最遠處是城裏那吐著黑煙的小山包。布朗溫家的農舍在文明世界的對麵,路邊上這座房屋顯得孤孤零零的。
隻有一條園中小徑與大路相通,春天裏小徑旁開滿了嫩黃的洋水仙花、綠葉黃花,非常茂盛。門前屋後,丁香、繡球花和水蠟花爭芳吐豔,農舍掩映在花木叢中。屋後二、三碼開外的地方,有一片破棚子,最遠處的牆根下有一方養鴨的池溏。岸邊的路上散落著潔白的羽毛,粘滿泥土的羽毛一團團飛落在運河堤下的草叢和荊豆叢中。運河堤矗立在近處,像座堡壘,偶爾會有個把人的側影從堤上閃過,人或車馬走在堤上就像是從天際上穿過一樣。最初,布朗溫一家被周圍這亂七八糟的東西驚呆了:新築起的運河壩穿過他們家的土地,弄得他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家的地方了。這座生硬的大壩把他們與世隔絕,讓他們感到困惑。他們在田野裏勞動時,從遠處那熟悉的大堤上傳來有節奏的轟鳴聲。最初他們隻是感到驚奇,後來這聲音變得讓人頭皮都發麻。他們心中反響著火車那令人心驚肉跳的鳴笛聲,它歡快地宣布著:遠方的世界就要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