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幻想將要去居住的新地方。在那兒,那些趣味高雅的有身份有教養的人們將會成為她的朋友。她將和高貴的人住在一起,搬到一個感覺非常自由的地方,她夢見了一個富有、驕傲又單純的女朋友。這個朋友從來不認識哈比先生以及類似的人,也從不像瑪琪那樣語氣裏帶著受壓抑的輕蔑和恐懼。同時,她也感情充沛地沉緬於考塞西幾處她所喜愛的地方,因為她要走了。她到最喜歡的幾個地方散步。有一個地方她私自走進去,還發現那兒的雪花蓮長得很茂盛。那時是傍晚,因冬天變黑了的草地充滿了神秘色彩。走進林子,她看到小山穀裏有一棵剛被砍倒的橡樹。榛子叢下,發白的花瓣很顯眼,飛濺四處的金黃色的尖利木屑周圍,紮煞著不起眼的灰綠色的雪花蓮葉片。默默地耷拉著腦袋的小花也不引人注意。厄秀拉欣喜地摘了些小花。金色的木屑在陽光下顯得黃燦燦的,夕陽下的雪花蓮就像是夜空中最早升起的星星。獨自置身其中,厄秀拉非常歡喜走進了這餘暉映照的薄暮中,有親切的小花兒,還有濺得到處都是的木屑,像是陽光灑在黃昏的地上。她在放倒的樹幹上冷冷清清地坐了一會兒。
回家的路上,她離開暗淡微紫的樹木,走到了空曠的小道上。路上的小水窪寶石似地閃亮,周圍的土地都變黑了,頭頂上的天空就是一大塊寶石。哦,在她眼裏,這一切是多麼奇特!真是美不勝收。她想奔跑,唱歌,瘋狂地把強烈的情感大聲喊叫出來。但是她不能跑不能唱也不能這麼喊叫,這樣就把她內心深處的事情都喊出來了。所以她靜靜的,差不多要為孤獨而悲傷了。複活節她又到瑪琪家住了幾天。可是這回她變得害羞,她開始躲躲閃閃。她看見安東尼。看上去他是那麼地富有挑逗意味,目光裏懇求的神情是多麼美好。她望了望他,眼前的他變成真的了。但這不過是走了神的她自己。好像她還有另外一個實體。
她轉向了春天和含苞欲放的蓓蕾。牆邊有一株大梨樹,無數朵細小淡綠的花蕾綴滿了枝頭。站在這株梨樹前,她充滿了喜悅,心裏認清了一個道理。在這一簇簇淡綠發白的花蕾之後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有大量的陽光要傾瀉下來。孕育著新生命的幾個星期仿佛一下子過去了。考塞西的屋邊,梨樹盛開著花朵,好像一個浪頭迸濺的泡沫。玲蘭花也漸漸地開了,藍得好像是一汪汪清水淺淺地積在樹底下,灌木叢邊。這一汪汪清水越積越多,直到成了一片藍色的汪洋。淡綠色的葉子也熱熱鬧鬧地綠成了一片,小鳥兒嘰嘰喳喳地又唱又跳。藍色的汪洋很快就退落、消失了,夏天到了。
不去海邊度假了。假期就要從考塞西搬出去。
他們要住到威利格林附近的地方。對布朗溫來說,這裏是很中心的地區。威利格林是密集的煤礦區邊緣的一個古老、寧靜的村莊。村子裏的一幢幢古老村舍造型別致奇特,門前都有陽光燦爛的花園。所以,對於煤礦小鎮貝多佛外延的一個區來說,這個村子是個歇涼處或者小花園。星期日上午小酒店開門以前,這兒是礦工們漫步的好去處。在威利格林有一所中等學校,布朗溫在這學校裏每周上兩天課。學校裏開設了實驗課。厄秀拉想住在威利格林偏僻的一角。那兒對著南威爾和舍伍德森林,那麼可愛,那麼富於浪漫情調。但是,離開了家鄉就意味著走進了大千世界,威爾?布朗溫一定要變得新派一些。他用妻子的錢在貝多佛的一片紅磚房新區買了一所相當大的房子。這是由已故礦區經理的遺孀建的一幢別墅,坐落在大教堂附近一條新辟的安靜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