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狂歡之苦澀 (2)(1 / 3)

第十五章狂歡之苦澀 (2)

殘酷可憎的幻滅感又籠罩了她。同樣的黑暗和強烈的憂傷,意識到了醜惡永遠存在於一切事物之中,她永遠也不會安寧。一天下午,她到學校去。草地上開放著雛菊,椴樹枝在陽光下柔軟地垂下來,顯得很綠。哦,她痛不忍睹那些雛菊,那是在地麵泛起的白泡沫。在學校裏,她知道自己必須走進那虛假的工作間。它一直是個虛假的商店,虛假的貨棧,隻有一個物質獲利的目的,沒有生產能力。它裝作因宗教的美德——知識而存在,而知識這宗教的美德卻成了物質勝利之神的仆從。一股慣性支配著她。出於習慣,她呆板地繼續學習。不過,幾乎沒有什麼希望了,她很難專心做一件事。下午的盎格魯—撒克遜講座課,她坐在那兒,眼睛往下望出窗外,貝爾武甫(貝爾武甫——英國傳奇長詩《貝爾武甫》中的主人公。

此詩被稱為英國的民族史詩。——譯注。)也好,其他的什麼也好,一個字也聽不進。下麵街上,木柵欄邊是陽光照耀的灰色人行道。一個身著粉紅色上衣,打著猩紅陽傘的女人橫過馬路,步子輕快有節奏,一個小影子伴隨著她。厄秀拉看得出神。打猩紅陽傘的女人和她腳邊忽隱忽現的小狗走了。何處去了?這穿粉衣的女人走在什麼樣的現實世界中?她把自己托付給什麼樣的死氣沉沉的不現實的貨棧?這個地方,這個學院有哪一點好?如果學盎格魯—撒克遜隻是為了答考試題,為了將來有個更高的商業價值,學它有什麼益處?長期在心裏供奉著商業意識,她厭惡極了。可是,還有什麼?生活就會是這些,僅僅是這些嗎?處處、事事都因此而貶值。事事都產生庸俗的東西,妨礙物質生活。她突然放棄了法語,要在植物學拿優等成績。

植物學是一門為她而存在的學科,她進入了植物的生命中。植物世界奇怪的規律強烈地吸引著她。在這裏她看到了一些活動是完全背離人類世界的目的的。學院無聊,貶了值,是一個轉向庸俗卑微的商業的殿堂。她不是去聽過知識的回聲在奧秘的源頭跳動嗎?奧秘的源頭!無聊極了,那些身著袍子的教授們提供在考場裏能獲得好收益的商品,還是些現成的東西,值不了它要的價錢。這一點他們都清楚。現在,除了在植物學實驗室——奧秘之光還在這裏閃爍——工作的時間,在學院的所有時間裏她都認為是自己墮落到學起虛偽的生意之道來了。剛結束的這個學期她是在憤怒、呆板的狀態中度過的。她情願再出去自己掙錢過日子。比較起來,布林斯裏街和哈比先生好像更真實一些。她極度仇恨的伊開斯頓中學比起這所學院枯躁無味的墮落算不了什麼。但是,她並不打算回布林斯裏街。她要拿到文學士學位,當一段時間中學教員。

大學的最後一年慢慢地過去了。考試和離開學院的日子不遠了。幻滅的粉末還在摩擦著她的牙。下一次換地方結果是不是又一樣?前麵總是一道光輝燦爛的門,然後走到跟前,光輝燦爛的門總是通向另一座醜陋的院子,肮髒,活躍,又死氣沉沉。前麵總有一座小山,山尖在天空下閃閃發亮。然後,上去了從山頂往下看,隻有另一道充滿了亂七八糟的肮髒活動的汙穢山穀。沒關係!每一座山頂總有一點不同,每一道山穀不管怎麼說也是新出現在眼前的。

考塞西和她在爸爸身邊度過的童年;瑪斯莊和瑪斯莊附近的小教會學校,她的外祖母和舅舅;諾丁漢的中學和安東?斯克裏賓斯基;安東?斯克裏賓斯基和月光下的營火舞會;然後就是她一想起就傷心的日子,溫妮弗雷德?英格,還有當小學教員以前的那幾個月;然後是布林斯裏街的恐怖,又到了比較平靜的日子,瑪斯,瑪琪的哥哥,當她在幻想中召喚這個男人的時候,血管裏還感覺得到他的影響;然後就是大學,還有多蘿西?拉塞爾,她現在在法國,再往後就是又一次回到那個世界中!這些已經成了曆史。每一個階段她的差異都那麼大。然而她始終是厄秀拉?布朗溫。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厄秀拉?布朗溫?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隻知道她常常摒棄、拒絕。一貫如此。她總是把嘴裏的灰塵、砂子吐出來,她唾棄幻滅和虛假。她隻能在不斷地摒棄中堅強起來。她的行為似乎總是消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