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自己還弄不明白這壓倒了他的極度痛苦。他怎麼會那麼潦倒心如死灰?他給厄秀拉寫了一封信。“我一直在想我們必須在短期內結婚。我到印度之後,薪水就會更多一些,夠我們用的了。要是你不想去印度,我很可能留在英國。不過我認為你會喜歡印度的。你可以騎馬,還可以結識那兒的每一個人。也許你要留下來拿學位,我們可以在你拿到學位後馬上結婚。一收到你的回信我馬上給你父親寫信……”他一直寫下去,替她安排好。要是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現在他所想的都是要娶她,把握住她。然而他始終是一點兒希望也沒有,心冷如灰,沒有激情沒有關連。生命仿佛已經完結,心靈也枯竭了。整個人完全枯萎了。他是個鬼怪,被生活拋棄了。他沒有豐滿的形體,隻是扁平的一塊。
瘋狂與日俱增,沒有生命的恐懼攫住了他。他去這兒,去那兒,到處去。可是不管做什麼,他都很清楚隻有一個他的符號在那兒,裏麵什麼也沒有。去劇院,他聽到看到的落在了意識的冰冷表層,現在他就隻有這個冰冷表層了,下麵什麼也沒有。他從來沒有過類似的經曆。除了機械地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什麼也沒有。他沒有生命,沒有內在的東西,也沒有人與他接觸。人們隻不過是一些已知生命的替代。現在他身處的這個世界沒有豐滿渾圓的形體,一切都是一個死板的人為排列的形狀,沒有生命沒有形體。很多時間他都是和朋友們同仁們在一起。這樣他就忘掉了一切。
他們的活動彌補了他的空虛感,他們擠掉了他消極的恐懼。隻有喝酒的時候,他才高興。一喝就喝很多。於是,他就成了另一個人,成了一朵溫暖、彌漫、發光的雲,在彌漫著溫暖氣息的空中世界遨遊。他是一個擴散無形、擁有一切的人。一切都融為一片玫瑰色的光,他就是那片光,所有的一切都是、其他人也都是那片光。那紅光非常非常好看,他要歌唱。厄秀拉回到貝多弗就堅決閉門不出。她愛斯克裏賓斯基這一點是堅定的,不允許有其他的想法。她看了斯克裏賓斯基長長的、感情纏綿的關於結婚和到印度去的信,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看來她不理睬他說的關於結婚的事,這沒有打動她。他的信大部分似乎都沒有什麼意思。她愉快從容地給他回信。她很少寫長信。
“印度聽起來挺可愛的。我幾乎可以看到自己騎在大像背上,一搖一擺地走在滿是諂媚模樣的當地人中。可我不知道父親會不會讓我去。我們還得再考慮考慮。“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我重溫了一遍。可是我認為你在最後幾天不那麼喜歡我了,是不是?我們離開巴黎時你就不喜歡我了。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我非常愛你。愛你的身體。它是那麼光潔漂亮。我很高興你不裸體走出去,不然所有的女人都會愛上你的。我很羨慕你的身體,非常愛它。”斯克裏賓斯基對這封信多少有點兒滿意了。但是,日複一日,他還是沒感覺沒心思地到處走。直到四月底,他才能再到諾丁漢去。接著,他說服了厄秀拉和他一起去一個住在牛津附近的朋友家度周末。這時他們已經定婚了。他寫了一封信給厄秀拉的父親,事情就定下來了。他給厄秀拉買了一隻綠寶石戒指,厄秀拉很得意。厄秀拉家裏的人現在與她有了一點距離,好像她已經離開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