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狂歡之苦澀 (9)(1 / 2)

第十五章狂歡之苦澀 (9)

但是,跟其他人在一起,她一直膽戰心驚,畏畏縮縮的,仿佛她非常敏感的裸體被暴露在其他人殘酷無情的物質衝擊力麵前。日子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每天都有豐富的活動,簡直是在緊張地玩樂著。斯克裏賓斯基是那些人中的一員;到了傍晚,就來領厄秀拉和他一起出去。作為一個將要結婚的姑娘,又將要到另一個大洲去,厄秀拉被準許有許多自由而且大家也挺尊重她。麻煩事是在傍晚開始的。一種對未知事物的向往占據了她的心頭,這是她自己也鬧不清的激情。天黑下來後,她獨自在海灘上走,期待著,期待著什麼,仿佛她是來赴約會的。大海鹹澀的激情,它對大地的冷漠,它確切地來回蕩動,它的力量,衝擊和鹹澀的燃燒,好像把厄秀拉刺激到了瘋狂的程度,它以自身實現的啟示逗弄著厄秀拉。

接著,就具體化了,出現了斯克裏賓斯基。斯克裏賓斯基是她認識的人,喜愛的人,有魅力,可是,他的精神無法將她包容進自己力量的波濤中,他的胸膛也不能以燃燒、鹹澀的激情征服她。一天黃昏,吃過晚飯他們往外走,穿過低平的高爾夫球場走向海邊、沙丘。天上有一些暗淡的無聲無息的小星星。他們一塊兒沉默不語地走著,在沙丘之間的低窪處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鬆軟的沙子裏跋涉,在平靜昏暗的夜色中走,又進入更黑的沙崗陰影中。正在沙地艱難地行走著,突然,厄秀拉抬起頭,一下子被嚇得退了一步。麵前一片銀白,閃閃發光的月亮如一個熔爐圓門,射出一團極亮的光,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海邊的半個世界。他們大叫一聲,縮回陰影裏躲了一會兒。斯克裏賓斯基覺得他那埋藏著隱秘的胸膛裸露出來了,他被熔為烏有了,就像一滴水珠在白熱的火焰中迅速消失。

“多麼奇妙啊!”厄秀拉低聲呼喚著,“妙極了!”她往前走,投身於月光之中。斯克裏賓斯基跟著她。她也好像朝著月亮融入了耀眼的月光中。沙灘上鋪了一層銀色,大海在純潔的光亮中波動,朝他們湧來。厄秀拉走上前去迎接閃亮輕快的海水。他在後麵站著,一個月光永不消融的陰影。厄秀拉站在水邊,站在大海密實閃光的身邊,海浪衝刷著她的腳。“我要去,”她用堅定無畏的聲音喊,“我要去。”斯克裏賓斯基看見她臉上泛著月光,她仿佛是一塊金屬。厄秀拉在水邊來回走動,像著了魔。斯克裏賓斯基跟著她,看見水沫之後跟著的亮閃閃的漩渦猛地一下沒過了她的腳踝,她伸開手臂擺動著平衡身體。他時刻都希望看到厄秀拉穿著這一身走進海裏,給浪頭打進水深處遊起泳來。但是厄秀拉轉過身,向他走來了。“我要去,”她又大聲喊起來,聲音又高又刺耳,猶如海鷗的尖叫聲。他問:“去哪兒?”“我不知道。”

厄秀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抱得緊緊的,就像抓了個俘虜,拉他一起在銀光閃耀的水邊走了幾步。在閃爍的亮光中,厄秀拉使勁地抓住他,仿佛突然間有了毀滅之力,兩條胳膊環抱著他,箍得緊緊的,同時嘴巴在尋找他的嘴,猛烈地要撕裂嘴似的吻著他,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吻,甚至他的身體被箍得無力,他的心怕這女妖凶猛的叮啄一般的吻怕得軟弱下來。海水衝刷著他們的腳,厄秀拉不理睬,根本沒發覺。她好像要把尖尖的鳥嘴緊緊按著直至取出斯克裏賓斯基的心髒。最後,她放開了手,看著斯克裏賓斯基,觀察著他。斯克裏賓斯基知道她想要什麼。他拉著厄秀拉的手,帶她穿過沙灘走到沙崗後麵。厄秀拉一言不發地跟著走。

斯克裏賓斯基覺得生與死的考驗仿佛就在麵前。他把厄秀拉帶到一個黑暗的低窪處。厄秀拉一邊說:“不,這兒。”一邊走到灑滿了月光的斜坡上。她躺下,一動不動,大睜著眼睛望月亮。斯克裏賓斯基沒有什麼準備動作就直接到她身邊。她抱住斯克裏賓斯基,在胸前按住他。那一場掙紮,要達到高潮的掙紮,可怕極了,直到他精神上感到痛苦,屈從了,放棄了,要死了一樣地趴著,臉一半埋在厄秀拉的頭發裏,一半埋在沙子裏,一動不動,似乎從現在起就再也動不了了。他躲在黑暗中,埋沒在黑暗中,隻想埋沒在這美好的黑暗中,再也不要別的了。好像暈過去了,他很長時間才蘇醒過來。他覺察到厄秀拉的胸脯異常的起伏,抬起頭來看。厄秀拉的臉像月光下的一尊偶像,眼睛呆呆地在睜著。

從她的眼裏慢慢地流出一滴淚水,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斯克裏賓斯基覺得好像有一把刀正插入他僵死的身體。他把頭極力往後仰,緊張地看了幾分鍾,望著那張月光下金屬一般不變的僵硬的臉龐,那雙凝視又視而不見的眼睛。那雙眼裏慢慢地積起了淚水,在明晃晃的月光下顫動,積得太多就盈出眼眶淌下來,載著月光,進入黑暗,滴下沙灘。斯克裏賓斯基害怕地慢慢離開,離開,厄秀拉則躺著不動。他望了厄秀拉一眼,還是那樣躺著。能不能脫身?他轉過身,看到前麵清晰開闊的海灘,就跑開了。一直往前跑,遠遠離開那伸開四肢躺在月光下的身影和那張滾動著淚珠的永遠不動的臉。斯克裏賓斯基覺得,要是再看見厄秀拉,骨頭都要碎,身體會被壓垮,永遠就被抹掉了。而眼下,他愛惜起自己的身體了。他漫無目標地走了很遠很遠,走得腦子裏一片漆黑,累得失去了知覺。然後,他找到一塊最暗的地方,在草叢中蜷作一團,迷迷糊糊地睡了。厄秀拉漸漸從極度痛苦的麻木中恢複過來,雖然她每動一下都會感到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