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泡沫上的舞步(3 / 3)

家外有“家”

印度思想大師奧修如此說:“寂寞則是可憐的、消極的、悲觀的、憂鬱的。每個人對寂寞都避之不及,它像個傷口,會痛,要逃離它,惟一的方法就是處在群眾之中,變成社會的一部分,擁有朋友,建立家庭。”現在是,有相當部分人已建立了合法的家庭,但卻仍感寂寞怎麼辦?這不難。“擁有朋友”——網友;“建立家庭”——模擬夫妻。

36歲的彭彪是山海關人,仕途一路順風,眼下又榮升公司老總。高升的他,腳下生風,應酬多,外出多,朋友多。有如此“三多”,自然有“三少”:在家少,陪妻少,家事過問少。

這下苦了妻子鄒靜。她才31歲,正值激情歲月。精神的、肉體的需要總襲擊著她。隻要彭彪不是出差在外,無論他回來再晚,她都等!這回便等到淩晨4點,仍不見他身影,她一會兒幻想著他喝醉倒在路上,一會兒幻想著他被人搶劫了,一會兒幻想著他在風月場上,越想越怕,越怕越煩躁,引起失眠,神經衰弱,噩夢不斷。

淩晨5點,彭彪疲憊地回來了。她本想斥責他,他卻先發製人:“都這麼大把年紀,還像個小孩子,自己睡不就行,幹嗎總要等我!”

“是呀,幹嗎總要等他?”她似乎被提醒了:“該是考慮‘不再等他’,該怎麼打發寂寞時光的時候了。”

考慮的結果是,在網上“模擬人生”!她以為:在那裏,不需要去考慮房子、收入、家庭背景等諸多對婚姻家庭起重大製約作用的因素;隻要拋下這些世俗的包袱,兩人可以輕鬆而愉悅地投入到純粹愛情的狀況中,一種完全屬於心靈的交流。所以盡管雙方遠隔萬裏,從未謀麵,在感情的交流上比與生活中關係最近的人還要深刻。最最重要的是,不用擔心“他”是不是醉倒在大路上,是不是被車撞了,是不是和小姐上床了等等。

想到此,她便以“瑟瑟秋風”網名進入“中國聯眾遊戲網”,開始了“模擬人生”。剛進去,就有一個叫“指夢情緣”的男人靠了上來。很快地,兩人就全身心地投入在“模擬人生”的生活裏,他們舉行了一個溫馨而甜蜜的“婚禮”,並以按揭的形式購買了他們心愛的小屋,成為一對“新婚”夫妻。有趣的是,他們都選擇了各自的老本行,“丈夫”仍然做專業作家,“妻子”仍然做醫院醫生。由於是新婚,他們沒有那麼多遊戲幣,整個家務都得靠他們自己做,日子也過得非常艱苦,但他們互敬互愛:看著“妻子”的手被家務弄得粗糙了,“丈夫”心痛,四處兼職掙錢;看著“丈夫”風裏來雨裏去,“妻子”心痛,燉豬蹄,熬雞湯給他補養身子。小屋充滿溫馨,兩口子恩恩愛愛。

還有特別的,如果“丈夫”出差或逢喜慶之日,總會給“妻子”買一束鮮豔的玫瑰花;花錢給家裏請了保姆,目的是把“妻子”從家庭中解脫出來。有給予就有回報。“妻子”也為“丈夫”買大中華香煙,皮爾卡丹的襯衣或華倫天奴的皮帶等包裝男人的東西。一時間,沉溺於新的生活,樂不思蜀。

是一個雷鳴之夜,天下大雨久久不停。放在往日,鄒靜會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或是牽掛枕邊人,或是害怕孤寂長夜,手拿電話不放,尋找在外的彭彪。此夜,她睡不著,便起身來到窗前,將簾子撩開一條縫。透過雨幕,看著燈火闌珊中稀疏的車輛行色匆匆,似雕塑般固定在那裏,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個雨夜:一道耀眼的閃電把她照得全身雪亮,隨之而來的雷聲嚇得她捂耳縮身,轉身撲到床上,悄悄哭了!直等到淩晨3點,彭彪才醉醺醺地回來。

這是過去。此刻也是雷鳴電閃之夜,她不再害怕了。不怕是因為剛才網絡“丈夫”對她說過,他是她的保護神,跟隨她的左右。她也似乎覺得他就在身邊,在保護著她。她當然明白,他不在身邊,是在她心中。心中有個神,還懼怕什麼呢?任他天翻地覆,我自巋然不動。她笑了。

虛擬世界,看上去很美。男女們扮演著與現實社會中截然相反的角色,而彼此溝通的工具與其說是網絡,不如說是想象力。由於沒有任何實際的接觸,情人們隻靠網上聊天的直覺和自己理想的形象來勾勒對方,把自己所期待的愛情的條件統統賦予了對方。所以此時,愛情格外的美,夫妻生活格外的甜,這是因為當事者在創造、編寫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但故事的主人公並不是當事者自己,而是憑空想象的意中人。

和鄒靜差不多,常州美眉常靜也是這樣勾畫網上“丈夫”的。這個常靜,容貌秀麗,一頭烏黑的長發和高挑的身材,讓她頗具女性魅力。然而遺憾的是,丈夫宮力雖有憐香惜玉之心,卻身不由己南北奔波,誰讓他是國企副總呢。他怕妻子心靈空虛,便特意給她買了一台電腦,還動員她在網上交些朋友,其用意是顯而易見的。

果然,常靜有了個精神寄托,閑時不打牌不跳舞,在網上跟網友勁聊。是一個雪夜,窗外一片銀色世界,她以“白雪公主”之名登上“紅茶坊”,片刻,那個“雪中劍俠”直衝她而來。她最煩什麼“大俠”、“劍客”之流了——這幫臭男人在現實生活中明明是一介草民,上網後卻搖身一變為行俠仗義的江湖豪傑。於是不留情麵,衝他一句:“本公主天生膽小,害怕劍俠之流,你還是去找魔女最好。”

“雪中劍俠”卻說:“本劍俠行俠仗義,專門保護天生膽小的。難道你不願意被保護,而願意被侵害嗎?”

她一時無語。他又說:“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你為何不說話?”

她由此判斷,此人是個文化人。但她還是試探性地說:“本公主還是害怕青麵獠牙的俠客。”

他哈哈大笑:“本俠客不是青麵獠牙,倒是醜陋無比:身高不過一米六八,腰圍腿粗像西瓜,頭大耳小鼻梁塌,一張大嘴缺門牙……”

她嗤嗤直笑,笑後一琢磨:凡是標榜美的,可能很醜;凡是自貶為醜的,可能很帥。憑直覺,“雪中劍俠”長得不賴。

一陣唇槍舌劍,不覺到天亮,窗前堆滿了雪。常靜卻不覺疲倦,而“雪中劍俠”道一句“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之後,隱身而去。她坐在電腦前,卻有一種依依不舍之情。

“心有靈犀一點通”,以後經常不期而遇。發生轉折是情人節那晚,常靜打開自己的郵箱,看到了“雪中劍俠”給她發來一封“求婚信”:“公主,今天情人節,屆時是我們這個社區‘激情天空’大喜之日,社區將為經常在這裏聊天的88對網上戀人舉行盛大的婚禮,剛才我已經收到‘劉三姐’的郵件,邀請我們參加她和‘阿牛哥’他們的集體婚禮。你能做我的新娘嗎?”

常靜臉雖紅了,卻感到很新鮮:“虛擬嗎?不妨試試。”她接受了他的“求愛”。轉眼之間,他倆的“申請結婚”得到批準,甚至還發來了大紅“結婚證”。

就在情人節之夜,虛擬社區裏的集體婚禮隆重舉行。新人們都領到了“社區幣”,各自購置“洞房”,甚至性工具!婚禮之後,在網友們恭賀聲中一起“入洞房”。在婚床上,“雪中劍俠”傾訴他的人生經曆。他說,他原是春城文聯最年輕的專業作家,因看不慣文人相輕和出版界的怪事,已在北海開了一家谘詢策劃公司,也算是事業有成的男人。他接著詩情畫意:“物欲橫流,真情難覓。或是在許多年前,你就和我有家。那時,你是空中的一朵雪花,我是雪中的孤俠。風把你吹落在我的身上,我便感到,你是我的舊宿。在此良宵,我要和你一起在生命的跳躍中喘息!”她真的喘息了,叫了一聲:“老公……抱緊我!”

其實早就有人警告:“在網絡上,你可以去看,可以去想,可以去記憶,可以去相信,但是不要試圖去擁有。那是一個虛無的世界,沒有什麼東西真正屬於你!”很遺憾的是,投入者沒有人能聽得進去,幾乎都“試圖去擁有”。現實卻殘酷地說:結果擁有的不是如醉的幸福,而是沉重的負擔!

婚姻生活中,用尖刀對著自己,就不會傷害對方;用尖刀對著對方就會引起對方憤怒。前者的後果是和諧,後者的結果是離心。

身心是需要操守的,過分的放肆,它極容易齷齪,由此而失去絢麗的人生光輝。。

愛情如水。在婚姻生活長途中,有瀑布,有險灘,但大多時候,隻能像潺潺流水。

婚姻中,人的情感總有處於低潮時,要耐心等待峰回路轉。最不可取的是在低潮尋求高潮,那裏有暗礁有險灘,容易出事故。

說人是一種堅強與軟弱、高尚與醜陋的複合體,這並不是責難人,而是要人認清自己,並謹慎選擇言行。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她的期望,她的虛榮心,是不可打擊的。一旦遭到打擊,她的心路就會改向。

如果僅僅把網絡看做是一個虛擬的、與現實隔離的世界,很多傷害和悲劇也就可以避免了,但問題是,操縱鍵盤的不是機器人,而是有著七情六欲的男人和女人。

有情感之人,絕不會一直滿足於網絡的虛擬模式,當這種不滿足需要麵對麵解決時,麻煩也就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