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喻曾說,美人淚,英雄塚。卻原來,是真的。
卻又聽得老吾子道:“為什麼...為什麼...傾顏......”
情之一字,著實傷人,不知是因為這夜色,或是從指尖上傳來床榻邊上微涼的感覺,墨嶽第一次心裏湧出了一股名為悲傷的意味,他在風月場中也混過幾年,那些淒淒楚楚慘慘悲悲的語句一向認為不過是為賦新詞強作愁罷了,什麼風花雪月,什麼愛恨情仇,不過是話本子上並不存在的人生,如果每個人都像這樣過,那麼眼淚都能將整個黃石淹沒了。
他不懂情的滋味,也不想懂。
他的師父便是一個情癡,可他的結局也不過是現如今這般傷懷罷了。
正在此時,屋外傳來了嫋嫋的笛聲,正是白日裏女子吹奏的那隻。
墨嶽一把推開窗子,一個翻身來到屋頂上,果然見著笛喻一個人坐在屋脊上,唇邊橫著一隻翠綠的玉笛,神色冷漠。月光卻是極好,柔柔地灑了一地的銀輝。
明明是白日裏的曲調,笛喻的笛聲卻全不似白日裏的婉轉纏綿,倒是帶著一絲淒楚的意味,在月色下越發顯得身影寂寥。笛音越拔越高,卻在最高處戛然而止,餘音嫋嫋。
墨嶽向前走了幾步,笑道:“這曲子在此處斷了?我可是記得白日裏那個女子可還吹了另外兩疊的,怕不是你記性不好,忘了後麵這一半吧?”
笛喻將笛子收起,手撫著笛子上係著的如意結,淡淡地道:“你怎麼不睡覺?”
墨嶽走到笛喻旁邊坐下,手搭在他的肩上道:“這客棧這麼差的環境,我連隔壁老頭子的呼嚕聲都能聽見,像我這麼嬌生慣養的人,這麼粗糙的環境怎麼睡得著覺呢?”
笛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嬌生慣養?”
墨嶽無所謂地挑挑眉道:“意思到了就差不多,你明白就行,不必較真。”
笛喻涼涼地道:“我不是較真,我隻是想說你還不配。”
墨嶽一下子被噎住,隨後無奈地擺擺手,道:“別人都說你有禮,我倒是覺得你毒舌的很,有你這麼諷刺自己的朋友的?”
笛喻瞥了他一眼,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我向來覺得你的笛子吹得好,可今日聽這笛音,卻覺得過於悲傷了些,較之白日裏聽到的那一曲,要淒迷的多。”墨嶽頓了頓,斟酌了一下語氣,然後道:“我以為以你平日裏的心境,斷然不會這樣的...兒女情長。”
笛喻道:“你果然還是不懂這笛音,我這隻曲子雖與那女子今日所奏很是相同,但曲意卻是大有不同,她的曲子是故事的上半闕,是一個少女的愛戀之情,故而婉轉纏綿,但少女心裏仍有一絲不確定,故笛聲中有一絲遊移。我的曲子卻是故事的結局,少女垂垂老矣,仍舊不見情郎,悲傷欲絕,癡戀難續。”
墨嶽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最終還是擠出一句話:“你的結局也太悲慘了點吧?”
笛喻隻道:“你辜負的女子就會是這樣的結局。”
墨嶽站起身來,仰頭看月亮:“今晚的月色真好,我還是回去睡覺了,省得聽你在這裏拿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騙我,你以為我這麼笨?”說著踩著瓦片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笛喻手裏摩挲著翠綠的玉笛,溫潤的觸感從手中一直傳到心裏的最深處。
第二日清晨,因為昨晚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很晚睡覺的墨嶽神色倦怠地坐在桌邊打著嗬欠,手撐在桌子上,頭一點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