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巧稚九歲這年,二哥也結婚了。二嫂和巧稚也處得像姐妹一樣。

家庭是溫暖的。但對林巧稚來說,畢竟缺少了她最需要的母愛。

有一天,林巧稚和幾個女孩子背著書包,她們唱啊,跳啊,嘰嘰喳喳的像一群小喜鵲。

一個孩子摸著另一個孩子那條光溜溜的大辮子問哎呀!你這辮子的花樣可真好,誰給你編的呀?”“我媽呀!”那孩子自豪地回答。

別的孩子當然也不示弱,“我這辮子上的紅頭繩是我媽給我買的!”

“哼,我媽做的鞋才好看呢,”

隻有小巧稚不說話。她使勁地咬著嘴唇,一扭身飛快地向學校跑去。

她呆坐在教室裏,老師講什麼,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同學們在朗讀課文,她卻看不清課本上的字,滿眼看到的,好像都是“媽媽”、“媽媽”、“媽媽”年齡愈大,巧稚對母親的思念愈切。

媽媽究竟是怎麼死的呢?這在小巧稚心中是一個很大的疑團。後來,她終於得知,母親的病症是子宮大出血;再後來,知道那出血的原因,是子宮長了瘤,據說,母親在懷她的時候,此病已逐漸形成,所以,影響了她的發育。

母親的早逝,使巧稚從幼年就知道了女人的病痛,懂得了婦女的健康對後代的影響,當她在夜裏為自己過早地失去媽媽而暗暗流淚的時候,她甚至天真地想:我為什麼不是個醫生啊?我要是個手到病除的神醫,一定會把媽媽挽留在世上。

那時候,現代醫學已經進入了廈門。美國歸正教會於清朝末年在漳州創辦的救世醫院,1898年就遷到鼓浪嶼。每逢清明節,當林巧稚隨著哥哥、姐姐給母親掃墓回來,經過醫院門口的時候,她心中不止一次萌動著這樣的心願:為了告慰媽媽的在天之靈,我要學醫。

林巧稚幼小的心靈裏,從埋下了學醫的種子。

在鼓浪嶼東部,有一座略低於日光岩的山頭,叫升旗山。從海上,遠遠就能看見豎立在升旗山頂上的高高的“牛”字形的旗杆。

升旗山下,坐落著一幢兩層的米黃色的樓房,這多是廈門女子師範學校。

在鼓浪嶼,中國人自己辦的學校不多,女校更少,辛亥革命前夕,中國牧師周壽卿向海外華僑和國內開明紳士發起募捐,籌建了這所學堂。

名為師範學校,其實並不專門培養師資,它是一所從小學到高中的中等學校,學校為私立,學費較高,但富裕人家都願意把孩子送來,因為它的師資好,教育質量高。理科教師多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此外還有些外籍教師。

這個學校帶有新舊結合、中西結合的色彩。上午,采用西學,教代數、幾何、生物等傳播現代科學知識的課程,講課也用英語。下午,則學習中國曆史、地理、語文,諸如《國語》、《左傳》、唐詩、宋詞等等。

學生畢業時,有兩種文憑。如果中文合格而學習英語的年限不夠,發給中文合格的文憑。這樣的畢業生可以投考那些對英語要求不高的學校;如果英語也達到了高中畢業水平,再發給一張英文合格文憑。

1911年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接著,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的浪潮也很快波及到這個小島。林巧稚記得,辛亥革命的第二年,大哥振明等年輕人,就剪去了盤在頭上的辮子。接著,林巧稚和女伴們,也剪掉大辮子,此後,女孩子上學的越來越多了。

由於父親的家教,林巧稚的英語說得又流利又好聽,其他功課也不錯,本來從九歲就可以從啟蒙學堂升入其他學校,但“韋師母”特意多留了林巧稚一年,1911年9月,也就是林巧稚十歲那年,她才轉到廈門女子師範學校;到1914年,她已經是一個初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