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點頭,然後頗有感觸地說:“你剛從英國回來,我也到過菲律賓,我覺得哪兒也沒有自己的家鄉美,哪兒也沒有在自己的家裏習慣和自在。不知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是啊!”林巧稚扔下桃核,說,“世界上有不少好地方,可是無論走到哪裏,我都想咱們中國,特別是想咱們&廈門和鼓浪嶼。月是故鄉明嘛!”兄妹倆人都笑了。

第二天,十多歲的侄女林心鏗陪林巧稚回到了鼓浪嶼。

一進家門,大哥振明就告訴她,救世醫院的院長已經來找過她兩次了。

救世醫院是美國教會在鼓浪嶼創辦最早的醫院。原來,院長聽說林巧稚從英國深造回來,便親自前來登門拜訪,想聘請她在當地任職,並許諾每月薪金300大洋。但是,林巧稚婉言回絕了。

“300塊大洋是多少呀?”瑞鏗問姑姑。“哎喲,好多,你數都數不過來!”林巧稚說。林心鏗又仰著臉問:“給你那麼多錢你還不幹呀?”

“不幹。光為了錢還行?這裏沒有協和的研究條件。再說,我也離不開我的老師。人不能光為錢,還要為事業。事業,懂嗎?”

林心鏗睜大了眼睛,不解地望著自己的姑姑。1935年7月,林巧稚被晉升為講師、主治醫師。隨著她獨立工作的開始,林家的很多人從鼓浪嶼來到了她的身邊。

首先,為了減輕大哥的負擔,她把大姐接到了北平。大侄子林嘉通在菲律賓的銀行裏當了一年練習生之後,考上了上海滬江大學,一年之後轉學到燕京大學,後來又當研究生。1933年畢業後留在燕京大學工作。I大侄女林瑜鏗,也曾在燕京大學上學,1932年畢業後,在北平的貝滿中學任教。

三侄女林懿鏗,1935年畢業於燕京大學英語係,也在貝滿中學教書。

二侄女林碧鏗,曾在燕京大學念幼稚師範,畢業後便在燈市口附近的幼兒園任教。

林巧稚對侄兒、侄女都盡力資助。侄兒、侄女們對她也很敬重。有的和她住在一起,有的節假日來看她。他們在北乎,組成了一個以林巧稚為“家長”的新的“家”。

林巧稚結束住院醫師的生活後,就搬到院外居住。她曾在南池子的南灣子、無量大人胡同等處住過。1035年,搬到了迺茲府。

這是燈市口附近的一條街。街上住著一位名叫朱現農的牙科醫生,他有兩個宅院,正宅自己開診所,西跨院就租給了林巧稚。

這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並排有三層房。最北一層,由大姐住;中間一層,林巧稚住;南邊一層,住著畢業於燕京大學家政係的兩位姑娘;俞錫璿和白和懿。白和懿是鼓浪嶼人,俞錫璿的母親是福建人,因此,她們和林巧稚住在一起格外親密。

俞錫璿的家在北平,她的母親很會做菜,經常給俞錫璿送一兩樣來,她就分給大家吃。林巧稚請客時,白和懿作陪;她們.兩個人請客時,林巧稚也是陪客。

晚上,閑下來的時候,林巧稚看一點專業書,或者讀英文小說,有時,也和她們幾個聊聊天。特別是夏天的晚上,她把小桌搬到院裏來,沏上一壺武夷茶,三個人一邊喝,一邊天南海北地盡興地談著。

這個“家庭”和諧而有趣。

隻是林巧稚很少有這樣清閑的時候。她的工作一忙起來,就不分白天黑夜。

這一年,林巧稚已經34歲了。過度勞累的工作,使她眼角漸漸輻射出了一些細密的魚尾紋。她習慣把濃密的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圓圓的大發髻。這副典型中國成年女性的傳統裝束,更使人覺得她似乎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年婦女了。

然而,她還沒有成家呢!親友們都為她的終身大事操心。不少同學、同事想為她牽線,找男朋友,她總是說:“我們還是談談事業吧!”

親友們無可奈何,感歎難以理解。比她年輕十來歲的俞錫琺、白和懿更懷著一顆好奇心想窺探這位老師和大姐的內心秘密。

有一天,林巧稚很晚才從醫院回來,她解下圍巾,剛剛捅開爐子,俞錫璿就過來了。

“林大夫,今天怎麼又回來這麼晚?”

“又是一個難產,我得守著她生下來。”

“怎麼不能剖腹啊?那多痛快!”

“是啊,對於醫生來講是痛快,可是往往會給產婦造成癰苦。所以,我主張能自然分娩的,盡量不要剖腹,”林巧稚一談起業務,話就多了,“比如子宮,也是要盡量保留,不到危急時候,千萬不可摘除。”“那是為什麼呢?”俞璿很感興趣,又問。林巧稚也有了談興,坐下來說:“子宮、卵巢,這是女人很寶貴的兩樣東西。子宮一摘,就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有時甚至要影響這個婦女一生的命運!現在你還年輕,也沒結婚,當然還沒有這個感受啦!”俞錫璿聽著,羞得臉頰飛起兩朵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