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林巧稚笑笑,又說,“女人之所以有女人的特征,就是因為卵巢裏分泌出的一種卵巢激素在起作用。要是把你的卵巢摘掉,那你很快就會變成老太婆了!”

“哎呀,是這樣啊!”俞錫璿不再問下去了。以前,她隻感到,這位老師和大姐,工作不辭勞苦,態度和藹可親;聽了今天的一席話,才深深懂得了,大姐的心中流淌著一種愛,那是對婦女的愛,對兒童的愛,對每一個家庭的愛!可是,她對自己的事,卻想得那麼少,那麼少!

俞錫璿的眼睛,有些潮潤了,柔聲問道:“林大夫,你經常這麼晚回來,不怕嗎?”

“不怕。最初有點緊張,後來習慣了。”

“要不,以後我們去接你吧!”俞錫璿說。

“可別這樣!”林巧稚感激地看著這個帶有幾分天真的女青年,“你們年輕姑娘更要小心啊!”

俞錫璿的心裏感到一陣溫暖。試探著問道:“林大夫,、您,也該有個家啦!”

“家?”林巧稚笑笑,“咱們這不是個很好的家嗎?”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俞錫璏在尋找著合適的字眼,“比方說,您早出晚歸的,總應當有個男人接送才好啊!”

“啊!你說的是這個呀,”林巧稚收住了笑容,“這,我不考慮!”

“為什麼?您都30幾歲了,該考慮啦!”俞錫璿急著說。

“是啊!正因為30幾了,才顯得我所幹的事業和我的年齡很不相稱,”林巧稚似乎有些感慨,“在國外,有人三十四五歲都已經是副教授、甚至教授了!”

“那,您為了事業就不要家了?您剛才不還說,保護子宮,就是為了保護生育,促進家庭美滿嗎?”愈錫璿問。

“是啊,問題就在這裏。就在於我也是女人,”林巧稚若有所思地說,“你想,我要是結了婚,當然就要生孩子,培養、教育孩子,關心、照顧丈夫,操持家務。可是,你看,按我現在這個忙勁兒,能做好這些嗎?能算一個合格的母親和妻子嗎?反過來,如果我把時間都花在家庭上,那我還有什麼精力去管產婦和病人?那樣,我能算一個稱職的大夫嗎?家庭和事業,二者不能得兼,隻能挑選一個。”

俞錫璿不再往下問了。她用敬重的目光深情地注視著麵前的這位老師和大姐,

通過幾次推心置腹的親密交談,俞錫波、白和懿終於探得了林巧稚“愛情”的秘密;原來,她深深眷戀著的,是崇高的醫學事業!

她們也知道,她不是不懂生活。她從小愛唱歌,愛彈琴,愛演劇,愛運動,愛看外國小說。她希望生活豐富多彩,充滿友誼和陽光,包括男女之間更深的交往,愛情的成熟,家庭的溫馨。在這遠離故土的北國,她何嚐不希望得到一個女人應當得到的幸福呢?

她不是不喜歡孩子。她常常在嬰兒室的小床旁,呆呆地望著那些粉嫩的小臉蛋兒和那些胖乎乎的小手兒,久久不忍離去。

她不是不希望有個家庭。她多麼想在這寒冷的冬夜,一家人圍著火爐談天,給坐在膝上的兒子或者女兒,講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啊!

然而,這些,一個普通婦女可以輕易得到的權利,對於她來說,是容易實現的嗎?

協和醫院的條文裏明確寫著:願做實習女醫師、住院女醫師者,請勿結婚;結婚的,本院概不錄用。

在學生時代,就有人曾追求過她。那是在她做實習醫師的那年。一天,一位同班同學特意到女宿舍傳達室給她留下一封熱情洋溢的信,並送給她一把嶄新的手術刀。

像許多年輕姑娘一樣,林巧稚對這位男同學的舉動也是敏感的。她懂得其中的含義,與這位同學也很談得來。但一想到未來的事業,醫院的規定,她還是克製了自己的感情,事情的萌芽還未露頭,她就決斷地把它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