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稚立即檢查,馬上采取緊急措施時間在艱難中度過。拂曉時分,一聲嬰啼,孩子終於生下來了。

林巧稚借著昏黃的燈光,仔細地打量著母子倆:母親,頭發蓬亂,骨瘦如柴,眼窩深陷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I嬰兒瘦小孱弱,皮包骨頭。她不由得同情地歎了口氣,想起在協和醫院的情形。那裏的產房有優越的條件,產婦們每天都由醫院營養室給做好飯菜。在這個多為上層人服務的環境裏,她很少想到一般老百姓的婦幼保健問題。現在,她看到了;國難當頭,民不聊生,所謂婦幼保健事業,實屬空談!

“林大夫,”一聲親切的呼喚,打斷了林巧稚的思路。車夫端來一碗熱騰騰的棒子麵粥,“您忙乎半夜了,咱家也拿不出什麼來招待您,您就喝點粥吧。”林巧稚的眼睛濕潤了,心想,這大約也就是產婦最好的營養品了!她深情地望著憨厚的車夫,對他說:“留給產婦喝吧,她還要給孩子喂奶呢!”

說罷,林巧稚解開出診包,從裏麵拿出她常備在身邊的50元錢,遞給車夫:“錢不多,給她買點雞蛋,補補身子。”

車夫一驚,—再三推辭,但林巧稚不由分說,把錢塞到了車夫手裏,轉身出了門。

車夫呆呆地站在那裏,厚厚的嘴唇動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1942年的端午節,東堂子胡同10號院中,景狀是淒涼的,氣氛是抑鬱的。

幾個女人一聲不響地包著棕子,她們身旁的盆裏,浸著小黃米,泡著大紅棗,桌上放著蘆葦葉這小黃米、紅棗、蘆葦葉是一個穿白粗布衫的農民,趕著毛驢送給林巧稚的。

那還是春天的時候,這位老鄉的妻子難產,請林巧稚去接生。

林巧稚高超的醫術保住了母子的生命,農民準備賣掉幾畝地來付接生費,但是,林巧稚看他家境貧寒,沒有收他的錢。

為了報答林巧稚的深情厚愛,他趕在節前專程用小毛驢馱著送來這些東西,執意要她收下:

“你看,這黃米是我自家地裏種的,這紅棗,是我院裏樹上長的,這葦葉,是我親自去采的,林大夫,您一定要收下,否則,我全家不安啊。”

望著這憨厚的北方農民,聽著這樸實的語言,林巧稚的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這樣的事,她已經遇到不少回了,她關心照顧貧困的患者,患者們則報以敬重和體貼。

大侄子林嘉通被日本憲兵帶走後,受盡了磨難,被判刑1年,緩刑3年,然後釋放回家。

聽完侄子的講述後,林巧稚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安慰他說:

“既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北平都在人家手下,大半個中國都讓人家占了,咱們又有什麼辦法?能放出來就是萬幸了!你就住在我這裏吧,我還養得起你。”

就這樣,林嘉通住了下來。林巧稚家又添了一個人。

林嘉通不能遠離,就幫林巧稚記賬,教幾個學生英文。寥寥無幾的收人,隻夠一點零花錢,家裏的生活費用,主要靠林巧稚負擔。

對此,林嘉通實在於心不忍,一天,他找林巧稚商量,說:“偽北平政府缺少職員,有人勸我去謀個事”話還沒說完,林巧稚就沉下臉來,反問道:“你自己的意思呢,想去嗎?”

“要從減輕您的負擔考慮,我真想趕快找個事情幹,”侄子說出了自己的本意。,“可是,像這種沾官麵的事情,我真不願意去。”“不去就對了。”林巧稚嚴肅地說。

“你是被誰抓進去的?怎麼還能到那裏去幹事情?別說我們還能活得下去,就是沒吃的,去揀破爛,也不到那種地方去做事。”

稍停片刻,林巧稚又若有所思地說:“記得我小時候,你爺爺就給我說過,功名是可以求的,政治、官場上十有八九是貪汙受賄的。現在呢?當官的人不隻是貪汙受賄了”

“要記住,我們家是靠技術吃飯的。”

接著,林巧稚又說:“政治都靠不住,你這,回讓人家關起來,險些出不來,還不離他們遠遠的,至於生活,你不用發愁,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林嘉通還是感到不安,一家3口人,怎麼能總讓姑母養著呢!可是,又別無他法,隻好在這苦難中生活。

從西四牌樓往西,走不了多遠,就能看見,在白塔寺附近,有一幢三層的灰磚樓房,坐落在一個大院內。這就是當時的中央醫院。

協和醫院被關閉後,大夫們各謀生路。個人開業,固然是一條路,但單槍匹馬,有很大局限;現代醫學是個整體,要各科配合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不久,由原協和醫院內科副教授鍾惠瀾發起,串聯了一些留在北平的協和校友,改組了中央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