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騷亂起來,那些具有心汁的上層人士,紛紛奪路逃了。
林巧稚雖然不全信那些謊言,但心中也確有波動,不過,她又想,難道共產黨來了,會比現在更腐敗?那麼多人不走,我何必一定要離開北平呢?
那些日子,同事、朋友,有不少人都勸她趕緊走。
“憑你的資曆,醫術,到那兒不行?去英美也吃得開。”
“有的大夫已經走了,您也快走吧。”
“您全家都在廈門,何必自己留在北平呢?要走,可得趁早!”
林巧稚搖搖頭,難下決心:“我個人走是容易的事,可是,科裏這一大堆病人誰管?醫生、護士誰管,我是科主任,能丟下大家走嗎?”
幾天後,一位國民黨高級將領的夫人誠懇地對她說:“林大夫,您治好我的病,我一直感激你,可也沒有什麼好報答的,眼下北平的時局你知道,恐怕是守不住了,你如果想到南邊去的話,我這裏還有一張機票,你可以拿去。”
“謝謝你,太太。”林巧稚為朋友的情義所感動,一再道謝,但她主意已定,果斷地說:
“我決定不走了,那兒也不去,就留在北平。”解放戰爭,捷報頻傳。12月5日,平津戰役打響了,炮聲逼近了北平。
不久,石景山解放,青龍橋解放,海澱解放,“清華”“燕京”回到了人民手中,解放軍兵臨城下。
一天,林巧稚和葉惠方路過王府井,在一個地攤前站住了,林巧稚拿起一個花盤子対葉惠方說:“你知道這叫什麼瓷嗎?”
“好像是景德鎮瓷吧!”
“不對,這叫日本瓷。你看,一套10個盤子,每個盤子上的圖案都不同。”說著,她挑了起來。
“哎呀,人在爭著逃走,你還在買這些東西。”葉惠方咕噥著。
晚上,葉惠方悄悄問林巧稚:“主任,你真的不想走了?”
“走?我往哪裏走?這兒有我的事業,我的崗位,我要與崗位共存亡,”林巧稚堅定地說。
“可是,要換政府啦,”葉惠方不安地說。
“管它什麼政府,我還照舊當我的醫生”。
“你決心下定了?”葉惠方又追問。“定了,不走了,你呢?跟我一起留下來吧?”“好,你要不走,我也不走。”葉惠方聽老師的。
1949年1月16日,天津解放的第二天,傅作義召集北平社會名流座談征求意見。
專家、教授們在會上一致要求和平解放,使文明古都的曆史文物、名勝古跡得以保存。
在人民解放宰的強大攻勢下,傅作義做了“服從人民”的抉擇,同意將他的部隊和平改編1月22日,停戰辦法公布。
啊,變了,真的要變了!
這一夜,林巧稚醒來多次。她反反複複地想著北平近50年,她走了多少路啊。
鼓浪嶼的小八卦樓,上海的考場,北上的列車,香山的紅葉,協和醫院的台階,倫敦和芝加哥,出診的小巷;北醫的講堂。
從清末、民國、北洋軍閥到國民黨時代,曆盡變遷,現在,又要換一個新的世界了嗎?這個世界將會如何呢?
1949年的日曆剛剛翻過30張,曆史莊嚴地寫下了新的一頁:北平和平解放了!
正陽門箭樓上第一次插上了鮮豔的紅旗,漫長的黑暗歲月,終於宣告結束。一個新的時代在我們的麵前展開了!
那是多麼令人歡欣鼓舞的日子啊!北平城像是從沉睡中醒來,滿街喧騰。
2月3日,解放大軍分西、南兩路,從永定門、西直門開進北平,會師在前門廣場。
3月25日,中共中央遷到北平辦公,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領導同誌飛抵西苑機場,檢閱了勝利之師。
接著,春暖花開的四五月,百萬雄師,突破長江天險,捷報如雪片般飛來。
南京解放、上海解放、福州解放人民解放軍的隊伍勢如破竹,幾個月間便橫掃江南。
9月,全國解放大局已定,新政協會議隆重召開,各路愛國人士雲集古都,北平城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從來沒有這樣歡樂。
然而,協和醫院裏,一切似乎還與過去一樣。
9月底的一天,林巧稚接到一張大紅請柬,她拿起來,匆匆地掃了一眼,隻見上麵寫著:茲定於十月一日下午3時在天安門廣場舉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慶典,特請光臨。協和醫學院林巧稚教授。
看著自己的名字上了請柬,林巧稚搖搖頭,嘴角掠過一絲不經意的笑容。“真有意思!”她自言自語,隨手把請柬放在辦公桌上。
像往常一樣,林巧稚敏捷地穿上白大褂,來到值班室,聽取總住醫師的彙報,然後到病房查看,到門診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