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稚出神地聽著,眼睛裏閃著激動的光芒。

看罷龍須溝,彭真又把他們帶到了陶然亭。

這裏,昔日是一片葦塘窪地。如今,市政府正組織民工和機關幹部,在這裏挖泥造湖,植樹造林,修建公園。

林巧稚順著湖邊新開的綠蔭道漫步西行,她被眼前規模初具的園林景色吸引住了。西墜的太陽,像燃燒的火球;絢麗的晚霞,像多彩的錦緞;林巧稚的心潮不禁蕩漾起來。

“解放不過3年時間,共產黨治理的北京城確實今非昔比啊!”林巧稚心中暗自讚歎。

思想改造運動在協和醫學院步步深人。群眾充分發動起來了。揭發,分析,用批判的眼光,審慎地察看過去認為無可懷疑的神聖事物,人們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一些“熱心為中國辦教育”的“慈善家”們,究竟包藏著一顆怎樣的禍心。

一件件怵目驚心的事實,展現在林巧稚的麵前

美國“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創辦協和之初,曾在1908年、1911年和1914年,先後派考察團到中國。調查者斷言:“由於中國人民容受力之大,可能有無限的利益和有用的結果,應竭力推薦洛克菲勒基金委員會打人中國市場。”

1941年1月間,洛克菲勒基金會召開了一次“中國問題討論會”,其中有創辦北洋大學的丁尼和後來擔任“協和”校長的顧林等。座談會的紀錄寫道:“最有興趣的事是訓練出一些中國的領導入物,他們將做些我們所願意他們做的事情”,“對中國在教育方麵,友誼的顧問與監督,比金錢的幫助更有益”,“衛生工作是一個無黨無派的工作,不管政權如何改變,它仍使所有的人感到興趣。”

創辦協和醫學院的目的,昭然寫在曆史的檔案上。

後來,協和的校長顧林在給國民政府衛生署美籍顧問蘭安生的信中,更直言不諱地說出了他們的根本意圖:“我相信,用100萬美元來支持各大學,對於蔣政權來說,比用200萬美元來維持軍隊,更有力量,因為軍隊可以隨時叛變,至於由此培養出來的學生,則會更加馴服和可靠。”

救死扶傷的醫院,並非盡為患者除病除災,就在潔白的帷幕後麵,一些所謂的“慈善家”們,卻幹盡了慘無人道的勾當。

5月的一天,工作組在大華電影院召開全國控訴會。林巧稚隨著人流湧進會場,不一會兒,燈黑了,銀幕上映出了一段電影短片。

“啊!”林巧稚看到銀幕上的畫麵,禁不住叫出聲來,這是她熟悉的協和醫院的病房,兩個強壯的中年男子,赤條條地躺在床上,那不是熟悉的腦係科教授雷諾嗎?

他走來了,讓人給兩個男子各注射了一針。片刻,病人在床上急促地喘息起來,翻來覆去,手扳著床架,痛苦地呻吟著。

慘狀目不忍睹,黑暗中傳來哭泣的聲音,林巧稚鼻子一陣發酸,雙手緊緊地捂住了眼睛

一位當年目睹過這種慘狀的工人激動地跳到台上,聲淚俱下地控訴說,他親眼看到,一些被作抽風試驗的病人,他們痛苦的場麵。

林巧稚坐在那裏,已經聽不清台上在說什麼,隻覺得兩個痛苦的病人仍在眼前不停地喘息著,抽動著,她的心也在不停地抽動著。

從會場到家,隻有百米的路程,她從來沒有走得這樣沉重,這樣吃力過,她仿佛從曆史深處走來,她終於來到了一個真實的天地!

“你們當站在路上察看,訪問古道,哪是善道,便行其中,這樣,你們心裏必得安息。”

她忽然想起了《聖經》上這句熟悉的話。

從幾天來經曆的強烈對比中,她痛悟到自己被愚弄,被欺騙的屈辱,她從過去篤信不疑的教義中,看到了深惡痛絕的兩個字 “虛偽”。

從此,林巧稚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精神煥發地活躍在新生的醫院裏,活躍在新中國的社會舞台上。在解放初期,為新中國的衛生事業,貢獻了她一份寶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