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底,協和醫學院調整係科,原公共衛生係撤銷。

一天,林巧稚在醫院遇見這個係的副教授張臣芬,立即拉住她,問她今後的打算。

臣芬是協和醫學院1942屆的畢業生。畢業後,曾在北平第一衛生事務所從事公共衛生工作。1948年協和複校以後,又回公共衛生係任教,這次公共衛生係撤銷後,領導上準備分配她去部隊工作,她還在為選擇今後的誌向而猶豫。

解放後,國家對衛生工作提出了“預防為主”的方針,林巧稚對此十分讚同,她深深體會到基礎性衛生保健工作的重要性。

“到我這裏來吧,我們婦產科正缺像你這樣的人!我正想成立一個保健組,抓這方麵的工作。”

林巧稚不由分說地挽住學生的胳膊,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的想法!“我總覺得,單純的醫療不是治本,而是治末,我們應該把預防何題放在首位,做好衛生保健工作,築起第一道防線,特別是婦產科,這方麵大有文章可作。你來吧,我們一起合作,會合作得很好的。”林巧稚說著,手越挽越緊。

聽完林巧稚這一番話,張臣芬心裏頓時蕩起一股熱流。

她作衛生保健工作幾十年,嚐夠辛酸滋味。在衛生界,作預防保健工作,一向不太受人重視,地位一直不高,今天,林巧稚獨具慧眼,講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她高興地說:“我搞保健半輩子了,就希望有這麼個歸宿,我願意去。當您的助手。不過,還得看組織上的意見。”“那好辦,我去院裏要求,到部隊去,用武之地畢竟不大嘛!”

林巧稚辦事性急,立即到院部去,很快做通了領導的工作,將張臣芬留了下來。

張臣芬在婦聯、街道等部門的配合下,帶著厚厚的調查表格,開始了工作。

50年代,社會上還殘留著不少封建意識,一般都不願作宮頸檢查,林巧稚聽說後,親自來到居民點上做工作,給大夥兒講普查的意義,要做好保健工作的好處。

也許是她的一片真誠感動了大家,同樣一句話,出於林巧稚的口,份量似乎就不一樣。她在婦女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盡管她不是口才出眾的演說家,然而,幾句話便使婦女們打消了疑慮,愉快地對醫生的普查工作給以配合。

普查工作,細致而又繁瑣。年齡、性別、職業、家庭、月經史、生育史樣樣都要了解;婦科檢查中,發現子宮頸糜爛等病情,還要安排治療,定期複查,1958年整整一個夏天,林巧稚和助手們走門串戶,逐人調查,終於收集了大量珍貴的數據。

初次試點普查的成果,堅定了林巧稚的信心。她進一步提出了在北京市擴大普查範圍的計劃,並且充實普查隊伍,在東單和廠橋兩個地區同時進行,作10萬人口的調查。

這些在普查中得到的寶貴數據和資料,經過分析總結,後來寫成論文《北京市88988居民區子宮頸癌普查結果初步報告》,發表在《中華婦產科雜誌》上。1959年在天津召開全國腫瘤會議,林巧稚因事未能出席,特意讓張臣芬到會上把有關調查的情況和經驗,作了詳細的介紹,提議在全國進行更廣泛的普查。不久,10幾個省市便開始了行動。到次年,全國性的初步材料便彙總了起來。

林巧稚發現,婦女子宮頸糜爛的患者比較多,立即組織人力,在普查的同時,進行普治。一次,她聽說有位中醫老太太用一種叫子宮丸的藥,治療子宮頸糜爛等疾病相當有效,對此她十分注意。經打聽,這位老中醫叫王誌敏,她讓臣芬找到這位老中醫請教。

王誌敏老人孤身一人,與弟弟一家住在一起。她家是世代中醫,有一個祖傳14代的秘方。多年來,由弟弟做藥,由她行醫,姐弟倆一直親密合作,延續祖業。張臣芬登門求教,老人存有戒心,隻給了幾丸藥,既不給方子看,更不談藥丸的做法。

林巧稚拿到藥後,在臨床上試用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錯。林巧稚讚歎之餘,想起了周恩來總理一再提醒她的話:要好好學習中醫,走中西醫結合的道路。她決定親自去拜訪這位老中醫。

一天下午,林巧稚來到地安門外鼓樓附近的一條小巷,叩開了王誌敏的家門。熱情邀請她到協和醫院婦產科與自己共同看門診。老中醫沒想到這位在中國最有聲望的婦產科專家,會親自登門來向她求教,她簡直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是好。老人是講情義的,她被林巧稚的誠意感動了,當場獻出了家傳的秘方。

此後,林巧稚每周兩次,把王老太太接到協和醫院,與自己一起看門診。老中醫對婦科現代化的檢查方法,也非常有興趣。兩人互相學習,親密合作,在半年時間裏,就治愈了一批普查中發現的患者。

可惜,後來,張臣芬工作調動,離開了婦產科。林巧稚少了一位得力的助手,隻得與陳本真等人繼續努力開展這項工作。有關全國性的子宮頸癌普查論文,在1960年《中華醫學雜誌》上發表後,立即在國際上引起了強烈反應。專家們從來沒有聽說過在這麼大範圍的高質量調查,紛紛寫信給林巧稚表示祝賀,後來,在林巧稚的主持下,這些論文彙編成冊,作為我國參加1962年在莫斯科舉行的第八屆國際腫瘤會議的材料,在會上受到了國際醫學界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