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個鬼徒回到家中,秋英寫了一張陰狀,往城隍台下去告,狀雲:
具稟秋曲,為代師鳴冤。乞天電察,以正誣枉事,切照。身師石茂蘭,係黃州府羅田縣廩生。今被學憲大人,拿送監中。尋其根由,實係太監魏賊所唆。似此無故被冤,法紀安在。哀懇本府城隍太老爺垂憐苦衷,施以實報,焚頂無既。
馗兒寫了一張陽狀,上巡撫案下去告。上寫道:
具稟馗兒,為辨明冤枉,以救師命事,切照。身師石茂蘭係黃州府羅田縣廩生,與魏太監,素無宿嫌,竟唆撥學台大人,拿送監內,性命難保。為此哀懇本省撫憲大人,辨明冤枉,救出師命,銜感無既。
寫完,彼此細看了一遍。秋英向春芳道:“妹子,你年紀尚小,不可出門,在家裏看家罷。我先去城隍台下告一張狀,看是如何?再叫馗兒上撫院衙門裏去。”籠了籠頭麵,整了整衣襟。把狀子藏在懷裏,出門往城隍廟前去了。凡在城隍台下告狀者,必先到土地司裏掛了號,方才準送。
秋英來到土地司裏掛了號,拿著狀子往外正走,遇見一個鬼卒,問道:“這位娘子如此妙年,又這等標致,難道家中就無別人,竟親自出來告狀?”秋英把代師鳴冤的情由說與他聽。那鬼卒稱道:“看來,你卻是女中的丈夫,這狀子再沒有不準的。但城隍老爺今日不該坐堂,麵遞是沒成的了。一會收發狀詞,必定是蕭判爺。我對你說,蕭判爺性子凶暴。倘或問話,言語之間須要小心。如惹著他,無論男女,盡法究處,甚是利害。”說完,這個鬼卒就走了。
秋英聽得這話,欲待回去,來是為何?欲去遞時,恐難近前。籌度再三,硬著膽子,徑向城隍廟門口去了。住不多時,從裏往外喊道;“判爺已坐,告狀的進來,挨次投遞。再候點名。”秋英聽說,跟著眾人往裏直走,抬頭一看,隻見儀門旁邊,坐著一位判官。鐵麵紫髯,瞋目皤腹。殺氣凜凜,十分可畏。秋英遞過狀去,站在一邊伺候。
卻說這位判官,姓蕭名秉剛,乃漢時蕭何之後,生前為人粗率,行事卻無私曲,死後以此成神。家中有一位夫人名叫俏丟兒,原是個疥癩女鬼,容顏雖好,身上總有些瘢痕。因此蕭判官頗不稱心,意欲物色一個出色的女子,招為二房,屢次尋覓,總是沒有。那夫人窺透其意,往往家中不安。今晨正從家中鬥氣而來,心中不靜。故秋英遞狀時,未暇觀其容色,及挨次點名,點到秋英,抬頭一看,驚訝道:“何物殊尤,幸到吾前。”停筆問道:“你是那裏的女鬼,為何在此告狀?一一說清,方準你的狀詞。”
秋英跪下稟道:“奴乃浙江紹興府,焦寧馨之女,奴父同姑丈秦可大作幕襄陽。住在太平巷徐家房子內,表妹春芳、表弟馗兒,俱係與奴同病而亡。走至閻王殿前,閻王爺分付道:‘你姊妹二人日後該在此處成一段奇緣,不該你們脫生。’奴等回來,在此處專候,並表弟馗兒,現今還同在一塊裏居住。生員石茂蘭是奴等的業師,無故被魏賊陷害,所以奴家代師鳴冤,望判爺千萬垂憐。”判官道:“我看你這般的容顏,恁小的年紀,正該嫁人投主,以圖終身的大事。奇緣之成,是在何時?況且你身又係女流,讀什麼詩書?認什麼師長?一派胡說,你的狀是斷然不準的。”叫鬼卒把這個女子扶入我衙門裏去。
鬼卒得令,就拉的拉,扯的扯,把一個秋英女子,直推到判官衙內去了。蕭判官收狀發放已過,回到本衙內,叫過秋英來,分付道:“本廳叫你到此,別無他意;因你的容顏,頗中我心。我意欲招你為二房夫人,同享富貴,斷莫錯了主意。”秋英並不答應。說之再三,秋英方回道:“判爺你係居官,安得圖謀良家女子為妾,致幹天條。且奴與石生係有夙緣,豈忍從此而舍彼,這樁事是再沒有說頭的。”
蕭判官見秋英不從,便當下威逼道:“我的刑罰,甚是利害,料你一個女流,如何當得?我百般拷打,不如早早的從下罷。”秋英聽了大怒,便厲聲道:“判爺你若是強相逼迫,我雖不能當下雪恨,寧無異日?萬一我若得見了城隍,定然叫你粉屍萬段。”說罷大罵不止。
判官聽說大怒,要著人來打,又恐夫人裏麵聽見,再惹氣生。分付鬼卒,把秋英且監在別處一座閑房裏,一日三次拷打,且按下不題。
卻說春芳、馗兒在家候至兩日,並不見秋英回去,心裏發悶,親自來到城隍府前打聽;才知秋英被蕭判官監在屋裏不能回家了。春芳回來向馗兒一說,馗兒拿著狀子,徑投撫院門前去了。
不知馗兒一去如何?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