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緩期執行(1 / 3)

走在一起,是緣分;走到老,是幸福。

風險投資下午,瀝瀝小雨下個不停。

他們終於離了婚。他們是為一件偶然發生的事情而離婚的。

揣著那張紙走出法院大門,男人請女人吃飯。女人默許了邀請。

那頓飯,他們一直吃到深夜。從飯店走出來,小雨還在下,坑坑窪窪的路麵上淌滿雨水。

男人在前麵,女人在後麵。女人是近視眼,她小心地在小窪前穿行。

前麵有一個很大的水窪,女人跨不過去。男人站在水窪這邊,女人站在水窪那邊。他們在雨中怔怔地對視著。要是在以前,男人準會把女人抱過去,可是現在,他們離婚了。

男人找了兩塊磚,間隔開之後墊在女人的腳下。女人猶豫著踩上去,男人輕輕握住她的一隻手。她穩穩地走了過來。前麵又出現了一個大水窪,男人又把磚墊在女人腳下,女人又穩穩地走地過來。就這樣,男人把女人送到了家。

分手的時候,他們都流淚了。他們意識到了他們之間可怕的錯誤。

這種“可怕的錯誤”,人間常有,換句話說,犯這種“可怕的錯誤”的有相當人數。尤以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犯這種“可怕的錯誤”的原因,並不是什麼很大的原則問題,很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諸如誤會、猜疑、打牌、上網等等,都可能引起“激情離婚”。

所謂“激情離婚”,就是說夫妻雙方並不是不可過而離婚,隻是因為一時衝動而沒有在離婚前算一算“婚姻投資”。這裏所說的“婚姻投資”包括內容是,一是共有家庭可以獲得規模經濟:增加生產力、共同收入、支付汽車、樓房等消費。二是肉體和情感方麵稱為“愛情”的情結。愛情是婚姻存在的衝動,是婚姻的決定因素,許多人都認為婚姻是愛情的歸宿。三是生兒育女。性或衣食住行等方麵,或許可以花錢買到,但人需要生育,並撫養子女,使之成為與家庭個人精神和財產的延續,如此等等。這既是結婚的原因,也是一次風險投資。如果在離婚之前不考慮“投資”問題,將“離婚”二字衝口而出,犯“可怕的錯誤”在所難免。

上麵那對夫妻離婚原是這樣的。叫羅成的丈夫是部門經理,部門經理豈能不與女員工打交道?而那位名叫劉菲的妻子卻總為此犯愁。是一個晚上,天有蒙蒙細雨。他在公司加班,和他一起加班的還有女士成荔。成荔頗有風韻,為人做事,極為爽快。兩人配合默契,任務很快完成。他送她回家。中途邀她喝杯咖啡,談笑間,不知不覺已是12點鍾。

剛出咖啡店,兩人同時一驚:劉菲雙眼憤怒地盯著他們,原來她已在門外偷窺多時。到這時,羅成才記起早在晚飯後她給他打過電話催他早點回家,他告訴她全體員工都在加班,別人沒走他怎麼走?這下糟糕,謊言不攻自破。

她盯了盯他,又盯了盯成荔,轉身衝進雨中,連手中的雨傘都沒有打開。

“我說你現在為什麼回家越來越晚,對我越來越冷淡呢?原來有豔遇呀!幸福吧?”

“你聽我解釋!”他無奈地說。

“解釋?有人早就解釋了:6點回家是窮鬼,10點回家是酒鬼,12點回家是色鬼,一夜不回家是賭鬼。你經常12點回家,你說你是什麼鬼?”

“你說到天邊去啦,成荔大我3歲,我叫她大姐呢。”他沒好生氣地反駁。

“這就更對了,現在就興‘老牛吃嫩草’,你挺趕時髦的嘛!”

“難道我跟同事喝杯咖啡也不行嗎?”

“聽人說,喝白酒狂放,喝咖啡浪漫,你們很浪漫吧?”她譏諷他。

“你別這麼說行不?”

“沒人說不行,離了婚,你愛怎麼行就怎麼行。”

“你別老把離婚掛在嘴邊好不好?老實告訴你劉菲,誰怕離婚呀?”

這下子炸藥桶點燃了,她又哭又鬧:“你不怕離婚!我怕是不是?美死你了。明天離!”

於是不顧已是深夜,找來紙筆,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張離婚協議書扔在他的頭上說:“誰不離,誰就不是人!”

他拿起這份筆鋒甚健的狂草,看到她說的離婚理由是“男方有外遇”,而且她“堅決要求離婚”。男人的自尊,讓他飛快地寫下了“同意”二字。於是他們便有後來的同感:犯了“可怕的錯誤”。

不是毒瘤不切除婚姻有三種狀態,要說“完美”之狀態,茫茫人海不是不存在,而是太少,指望有“完美”的婚姻才繪聲繪色,恐怕要打光棍。大部分人的婚姻都是第二種狀態,也就是“三全三美”或“五全五美”的婚姻。這種狀態中人,常有爭鬥,就像鞋裏進了沙子,看起來沒什麼大事,上升不到大奸大惡或者大原則的分歧上,然而忍字的寫法是心上一把刀,這把刀割自己也割別人,人生在彼此的內耗中度過。但凡有點完美主義情緒的人,就揭竿而起。要說第三種“醜陋婚姻”狀態,也不算多,但這是非離婚不可的狀態。

離婚也有三種狀態,美國有位婚姻專家說:一是割掉一個毒瘤,二是剪掉一撮頭發,三是斷了一隻胳膊或者瞎了一隻眼,從此殘廢。第一種應該是獲得新生,盡管割毒瘤的過程是種煎熬,但痛苦過後是全新的解脫;剪掉頭發本來就無關痛癢,這種瀟灑的狀態是可遇不可求的。斷了胳膊的感覺恐怕是最慘痛的,付出的代價也非常高昂,幾乎可以說,拿後半輩子去作殉葬。這樣的人,遺恨便可能伴隨終身。正是怕遺恨終身,有人在離與不離之間猶豫徘徊,拿不定主意。

吉林梅河口市的莊亞現在就拿不定主意。說起來她和周吉結婚7年,到底吵過多少次嘴,誰也記不清了。過去,兩人吵架都在房間裏絕不走漏風聲,這一次因為他悄悄會了遠道而來的舊戀人,她竟然門窗大開,現場直播夫妻唇槍舌劍。

都認為這不是好兆頭。從第一次吵架,她就隱約閃過離婚兩個字,聽說幸福之家就是吵架聲比鄰居低一些的家庭,因此,她的聲音總是盡可能放低些。此次不一樣,因為產生了質的飛躍。再說,她已經找到離婚的根據。是七夕節晚上,他倆吵架後處於冷戰狀態,在咬牙切齒和無所適從中,她從床頭摸起一本雜誌,發現上麵有這麼一句話:“一棟地基沒有打牢,出現裂痕的房子,你是修補,還是拆掉?一樁破裂的婚姻,你是維持還是摧毀?修補瀕於破裂的婚姻,比摧毀它要困難得多。”

她大徹大悟:危房確實要拆除,而不能再居住。恰好沒過多時,兩人又開戰,她把“離婚”二字明明白白地提出來,並且堅決地到法院遞了申請,因為這樁婚姻已是棟“危房”。在等待判決的日子裏,她百無聊賴,同事下班回家,她在辦公室閑翻報紙,就是這一次,她又看到了一段話,也是一個專家說:失去的都是寶貴的,誰都不能保證未來的伴侶,在任何地方都勝過原來的人,並且得出驚人的結論,日後即使新的伴侶有一點點缺憾,也將是痛苦的源泉。

她的心好像被鞭子輕輕地抽了一下,一陣酸疼。回想起來,婚後7年,他的習慣、嗓音、身體語言、特別暗示、微妙動作,都已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分離後,這些記憶的碎片該如何清理?

她猶豫了,嚴格地說,她糊塗了,真不知“危房理論”和“瓷器學說”,哪一個更正確?與其說是婚姻理論在作弄她,不如說她的婚姻就在可忍的狀態中。此時,他正在等她回家吃飯。她沒接他遞過來的飯碗,而是悄悄走進書房,將離婚報告鎖進抽屜裏。

專家無定論,主意難拿定。一位過來人介紹說:世界上事情經常很容易開始,但很難有圓滿的結局,因為圓滿意味著必須走完全過程,意味著必須曆經千難萬險,意味著遍身鱗傷也決不放棄,意味著受盡傷害依然心地善良,意味著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咬緊牙關繼續邁著疲勞的雙腿向前奔走,直到最後肉體和精神為了同一個目標合而為一。

“結婚容易,離婚太難,作出離婚決定更難。”莊亞如此想。

“上吊”沒那麼簡單現代人很聰明,也會創新。麵對進退維穀的狀態,人們開始有了離婚新理念——試離婚。據說試離婚有助於心理調適。

這種說法得到證實。是5月底,百花盛開時節。卞忠突然間變得愛收拾自個兒了,高級西服4套,嶄新嶄新的,男用香水一瓶一瓶的,全是法國貨,應酬也多起來,多得兩三天不打照麵。這引起了妻子袁靜的注意,但又心存僥幸,這怎麼可能呢?“他是那樣可靠和踏實,我們又是那麼恩愛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