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勇的最後一支金箭,便在君不豪的大笑聲猝然以左手拋射而出。
也許,君不豪真的幸運,因為他大笑著竟自然的往右轉動著身,那原也是自然現象,否則,又何謂“幸運”?
“噌”的一聲,金箭直入左臂透骨,一溜腥赤鮮血,已夥同耳上滴下的血,交融在一起往手臂滴流。
寇大勇左掌拍地狂罵道:
“媽的,老天在幫你這王八蛋的忙。”
左手短劍幾乎痛的握不住,君不豪麵目猙獰地猛旋身,他一步一句的喝道:
“你現在一支箭也沒有了,姓寇的,死吧。”
寇大勇厲吼著,左手一揮,道:
“給我殺!”
身邊兩個青裝大漢似也不弱,兩把鋼刀兩個方向,同一時間,奮力劈斬而上。
君不豪的左手短劍入鞘,足尖力旋,人已閃出兩丈外,他那握著長劍的右手,已拔出插在左臂上的金箭。
兩把鋼刀帶起波芒冷焰,在夜裏宛如流星縱橫,江河倒瀉,光景是豁上幹了。
君不豪陡然間軀體騰空,“咻”的一聲便見一縷金芒奔流而下,勁急的射入近身大漢身上——
這位箭仁兄的姿勢可透著怪,他右腿上抬,右足尖撐地,仰麵張口,似在向君不豪祈求什麼,雙手已緊緊的握住穿肚的金箭,刹時弓腰倒在地上,隱隱然有一股鮮血從他的雙手指縫往外溢!
另一大漢平刀橫斬落空,君不豪的長劍已掠過他的麵門,血雨挾纏著許多零件,是鼻,也有眼珠,但聞大漢那股厲嗥狂號,大概他是活不成了。
雙腿一彈而起,寇大勇罵道:
“姓君的,我承認你勝了。”
君不豪冷冷道:
“我原本是要放你一馬,因為你多多少少還信守了江湖規矩,可是……”
寇大勇道:
“到現在我還是遵守不渝。”
君不豪“呸”的一聲,道:
“你卻途破壞了這坑人的規矩。”
寇大勇怒吼地道:
“就因為我發出的第三箭?”
君不豪道:
“不錯。”
寇大勇叫道:
“姓君的,彼此搏殺,你並未把寇大爺擺平,三支金箭也還有一支在我手,當然我要在最有利的情況下出手,這有什麼不對?”
君不豪怒道:
“你已承認落敗,而我也正準備走人,偏就你抽冷一箭,幾乎要了君某的命。當然,這一箭的代價與後果,你應該比我清楚,更何況你又下令他二人向君某撿拾便宜。”
寇大勇吼道:
“你想怎樣?”
君不豪冷厲地道:
“你死。”
寇大勇狂烈的以腳尖挑起地上鋼刀抓在左手,道:
“但有一口氣在,也不叫你得逞。”
君不豪笑笑,道:
“也算公平,因為彼此隻有一臂,姓寇的你接招吧。”
他話聲未落,一束極光當頭罩下,寇大勇已罵道:
“劈死你這狗東西。”
君不豪冷哼一聲,旋身躍起一丈,手起劍落,一蓬血雨迸灑著,寇大勇那粗壯高大的身軀,陀螺似的旋跌在五丈外,口兀自“操……操……”
君不豪連多留一步也沒有,徑騎馬往“泰山客棧”馳去。三更過半,而客棧大門虛掩,掌櫃的見君不豪帶傷走進來,忙對一旁夥計道:
“牽馬上槽,端盆熱水來。”
君不豪坐在凳上喘口氣,道:
“掌櫃的,我這裏帶有刀傷藥,煩你替我包紮……”
掌櫃忙點頭,道:
“應該的,我來!”
敷著藥,掌櫃問道:
“另外四位呢?”
君不豪道:
“走了。”
掌櫃忙問:
“他們的馬匹……”
一笑,君不豪道:
“不是說定了,折合酒飯錢?”
掌櫃立刻閉口不敢多問,夥計端過一盆熱水,君不豪稍事擦拭,左耳左臂傷得不重,但一時間痛苦難消。他站起身低聲道:
“掌櫃的,五更一到便叫醒我,準備些吃的,天不亮我就上路!”說完,跟著夥計回後麵客房去了。
睡在客房床鋪上,“追魂老”君不豪好一陣無法合上眼。由於寇大勇與祈老的出現,他不得不把計劃重新修訂,否則以“黑虎寨”各分舵人馬集,再襲擊唐山,便免不了犧牲大了!
窗外麵傳來擊梆聲,三更已過,君不豪這才靜下心沉沉睡去……
從泰山鎮繞道轉向十裏沼,君不豪快馬加鞭,申時剛到,他便望見遠處的十裏沼。
他已知道鐵石心的寶貝獨死在十裏沼,相信“銀刀”戈清鬆等必也不在十裏沼的鍾馗廟,然而他還是放不下心的趕到十裏沼。因為,鐵少朋絕不會一人趕來十裏沼,他必然是在勝小玲脫困以後率領不少人馬追趕而來,那麼,一場慘烈的拚殺勢所難免,如果能殺了鐵少朋,自己方麵又有什麼樣的犧牲?
現在,君不豪已緩緩的策馬往十裏沼進……
小道上有著馬蹄印,從跡象上看,馳進十裏沼內的馬匹不在少數。
距離進入十裏沼三裏不到,地上已出現血跡,連著樹幹上也有著黏嘰嘰的肉塊——
就在這時候,“追魂老”君不豪吃驚的“咦”了一聲躍落馬下,他走近沼邊,在一堆水麵緊聚的枯樹枝裏伸手往水麵拉——
於是,君不豪痛心疾首,咬牙“咯嘣”,隻見他手提著一支八角銅錘,銅錘在顫抖,君不豪已淒然淚下的喃喃道:
“熊霸!熊霸!幾個月你跟著我出生入死,我竟然連稱讚你一聲也沒有,你就這樣血淋淋的去了。”
一陣悲痛,君不豪提著那支八角銅錘正要往大廟走去,側麵的樹幹上,絲絲楊柳掩不住一溜溜閃亮的刀芒,那麵正插著一把戟斧!
一衝上前,君不豪橫著柳枝拔出戟斧,不由得引吭大聲厲吼,道:
“任三成!”
是的,也隻有“花豹”任三成使用這怪玩意兒。四天了,四天前的一場拚殺,“花豹”任三成在一陣亂刀招呼在他頭上同時,發出最後一聲狂笑,旋身跌在熊霸屍體上前麵,悲壯的結束了生命,就在他的旋身,他的戟斧竟被他掄空甩出四丈外的樹幹上!
沉痛的,君不豪拎著兩件兵器到了鍾馗廟前,附近除了一灘灘烏七八黑的血跡,便是一具屍體也看不到!
走進大廟內,裏麵一如往常,麵目獰厲的鍾馗老爺,依然雙臂箕張,目怒前方,宛如將撲下神案般!
“追魂老”君不豪已找不到別的兵器,一支戟斧與一支八角銅錘並放在鍾馗老爺的足下,君不豪想起幾個月前還曾在“百靈堡”打了任三成兩個大嘴巴,不由得喃喃自語,麵色沉痛地道:
“三成!你一直是君不豪心好樣人物,遺憾的是沒有能夠攜手並肩殺向唐山。”
十裏沼已沒有再留下的必要,從研判,君不豪轉而往正麵的另一條路上追下去。
這時候君不豪之往西,一方麵是要順道再回百草嶺探看勝小玲,更希望胡仙大夫能把自己臂上箭傷也治好,此後的搏殺更不知凡幾,能討些傷藥帶在身上,是有其必要的,更何況從百草嶺趕回白馬鎮,也隻有一天路程。
“銀刀”戈清鬆等一行,自從離開十裏沼以後,個人傷了五個,其“快刀”包公度幾次沒有斷氣,每回都賴李淦在他耳根大叫著,生把包公度從陰陽道上叫回頭。
從十裏沼去白馬鎮的山道上,還是李淦指引,為了逃避被黑虎寨的人追殺,逼得他們隻有走山道了。
走山道便不能怒馬飛馳,直到第三天午,他們已深入荒山。也許李淦久未走這條山道,這時候他才在馬上。自言自語起來:
“哥兒們,好像有些不對勁吧。”
李淦身後,巴龍道:
“你說什麼不對勁?”
李淦道:
“這幾年沒走過這條山路,怕迷失方向了!”
“快刀手”石敢忙問:
“喂,老李,你在白馬鎮上幾十年,附近山道你應該十分熟悉,合著你是殺昏了頭?盡叫大夥走些冤枉路!”
李淦舉目四下觀望,邊咕噥道:
“要說也該望見白馬鎮附近的白馬坡了,怎的會……”
“飛花公”白定笑笑,道:
“多走些冤枉路倒沒什麼,可千萬別拐三扭四的繞到唐山,那才叫冤哉枉也!”
李淦拍胸,道:
“這點盡管放心,唐山在東,我們一直往西,不會的!”
“判官”苗強道:
“萬一真的到了唐山,他娘的,大不了豁出去!”
“鐵漢”張召叱道:
“拚?這時候你拿什麼同人家拚,可是你的脖根粗?還是人家的刀不快?”
一行剛剛登上峰腰,遠處便見對麵偏左的山腰上有戶人家,三間茅草屋前麵有棵大樹遮著,不細看還真難辨——
“大齙牙”李淦遙指對麵,道:
“看,有戶人家在那麵,且過去瞧瞧!”
“飛花公”白定已驚“咦”的道:
“你們看,那是什麼?”
大夥齊齊望過去,隻見茅屋前麵彩芒激射,宛似有人在那兒以鏡反射日光!
“鐵漢”張召道:
“難道深山果有劍仙?好像是有人在練劍。”
巴龍道:
“別管那麼多,且過去看看!”
距離並不算遠,但李淦一行到了山前,發現不能再騎馬,張召對李淦道:
“這兒是你在引路,就由你上去問路,我們在下麵候著,如何?”
“大齙牙”李淦望望躺在馬背架上的“快刀”包公度,遂點點頭,道:
“應該的,各位坐地歇著,我去去就來!”
巴龍一笑,道:
“走,我陪李兄,如果上麵果有劍仙,這種機遇我可不願錯過!”
那麵,“飛花公”白定也笑道:
“巴兄不提,我倒忘了,我也去!”
三個人順著山徑直往上麵撲過去——
山腰深處,大茅屋前麵哪有什麼人在練劍,隻不過一個苦哈哈的老者蹲在茅屋前麵在撿拾草根!
“大齙牙”李淦把上唇在兩顆門牙上連刮帶蹭的笑著走向老者,道:
“先生,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