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銘文 (5)(3 / 3)

我四周那些人們的臉白且美麗,頭上已經摘掉了救火帽,

那跪著的人群伴隨著火炬的亮度逐漸消失了。

遙遠的以及死去的又重新複蘇,

看起來他們像鍾的表麵,移動著的便像是我的兩手,我自己便是那台鍾。

我是一個老炮手,我講一下自己要塞炮戰的情景,

我又回到了那裏。

又是鼓手們那經久不絕的隆隆的擊鼓聲,

又是那進攻的大炮和臼炮,

又是那炮火的還擊聲送入了我的耳鼓。

我參與,我看到並聽到了全部,

喊叫聲、吼叫聲、詛咒聲、彈藥命中後所發出的喝彩聲。

救護車慢慢經過,一路上留下了血跡,

工人們正在尋找損壞的地方,進行著必需的修補,

手榴彈落到了裂開的房頂裏麵,一次爆炸,扇形的,

嗖嗖的肢體、頭顱、木片、石塊、鐵片在高空中飛馳。

我那個奄奄一息的將軍,在他的嘴裏又在發出咯咯的聲音,他在用力揮動著雙手,

他透過血塊咽著氣說:“別管我——注意——那些塹壕。”

三十四

現在我來講一下我少年的時候在得克薩斯州所聽說的事情,

(我講的不是阿拉莫①的陷落,

沒有人逃出來對阿拉莫的陷落進行講述,

阿拉莫的那一百五十個人直到現在還沒有誰發言,)

這是一個四百一十二個青年被殘忍殺害的故事②。

撤退的時候他們擺出了一個空方陣,用輜重來充作胸牆,

他們早已贏得的代價便是對他們進行包圍的敵人當中那九百條生命,

他們九倍的力量,

他們的上校負了傷,彈藥也用完了,

他們提出了很體麵的投降,得到了簽署的文書,繳了械,並且作為戰俘朝後撤退。

他們是巡邏騎兵的光榮,

馬術,槍法,宴飲,歌唱,求愛,全都舉世無雙,

寬厚,非常活躍,慷慨,驕傲,俊秀,而又多情,

長著胡子,曬得紅黑,身穿獵人的便裝,

沒有哪個長於三十歲。

第二個星期天的早晨他們分別被帶出去屠殺了,這發生在美麗的初夏季節,

這個行動開始於五點左右,結束於八點鍾。

沒有誰因為服從命令而下跪,

有些瘋狂而又徒勞地朝前衝突,有些則筆直地站著,

其中有些被擊中了心髒或是太陽穴,立刻倒下了,活的和死的都倒臥在了一起。

負重傷與血肉模糊的掙紮在泥土當中,新帶過來的見到了這種情況,

那些被打得半死的正在試圖爬走,

這些人或是被槍托,或是被刺刀解決了,

一個還不到十七歲的少年將劊子手揪住了,直到又上來了兩個人幫助他掙脫。

三個人全都受了撕傷,全都染滿了少年的鮮血。

焚燒屍體自十一點開始;

這便是四百一十二個青年慘遭屠殺的故事。

三十五

你是否願意聽一下早年的一場海戰?

你是否清楚是誰在月光以及星光下麵取得了勝利?

聽聽這個故事吧,這是我外祖母那做水手的父親講給我聽的。

我們的敵人不是在自己船艙裏麵躲藏的人,我告訴你,(他說,)

他①有著英國人的勇氣,沒有誰比他更耐磨損,忠實可靠,不曾有過,並且不會再有;

一天黃昏他朝著我們搜索前進,非常凶惡。

我們同他肉搏了,帆桁以及帆桁纏牢到一起,炮口相接,

我的船長親自將船隻牢牢地拴係到一起①。

我們在水中遭受到了數發十八磅重的炮彈,

剛開火的時候我們的下層炮艙內有兩發巨大的炮彈爆炸,將周圍的

士兵都殺死了,頭上也四處開花。

戰鬥到日落,天黑,

夜間十點鍾的時候,滿月高高地升起,船的裂縫變大了,據報進水已達五英尺,

糾察長將被後艙關著的俘虜放出來讓他們自己逃生。

現在,出入彈藥庫的通道被守衛截住了,

他們看到如此多陌生的臉,不知道該相信誰。

我們的艦隻著火了,

對方問我們是否要投降?

是否將旗幟降下就此結束戰鬥?

目前我滿意地笑了,因為我聽到了我的那個小艦長的聲音,

“我們不降旗,”他安詳地喊道,“我們這邊的戰鬥還剛開始。”

隻有三尊炮可用,

其中一尊由艦長自己指揮,對著敵人的主桅,

另外兩尊有效地將葡萄彈以及霰彈發射了出來,打啞了敵人的步槍並肅清了他們的甲板。

隻有桅樓上在幫助這個小炮台開火,尤其是主桅樓,

在整個戰鬥中,它們都勇敢地堅持著。

一刻都不停歇,

船裂縫進水的速度比抽水機抽水要快,火苗立刻便要將彈藥庫吞食。

一架抽水機被打掉了,大家全都認為我們將要沉沒了。

小艦長很從容地站著,

他不慌也不忙,聲音不高也不低,

他的眼睛提供給我們的光,要勝似我們的軍用提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