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銘文 (6)(1 / 3)

快要十二點的時候他們在月光下投降了。

三十六

午夜伸著腿在靜靜地躺著,

兩隻無比大的船殼一動不動地伏在黑夜的胸脯上,

我們那隻滿是窟窿的船在緩慢地沉沒,正準備要向我們所征服的那隻艦隻上過渡,

艦長的臉色像紙那般雪白,他在後甲板上冷冷地發布了命令,

附近則是在艙內值勤的那個孩子的屍體,

那個留著白長頭發以及用心卷著胡須的老水手的僵死的臉,

雖盡力撲滅卻仍在上下跳躍著的火苗,

那兩三個還能夠值勤的軍官們那沙啞的嗓音,

亂堆到—起以及單獨躺著的屍體,桅杆以及帆桁上塗抹著的肉漿,

被砍斷的船纜,正在晃蕩的半截繩索,微微震動著的平滑的波浪,

漆黑而又冷漠的大炮,一包包散亂的火藥,刺鼻的氣味,

頭頂上是幾顆巨星,沉默而又憂傷地照亮著,

輕輕吸入的海上的微風,岸邊蘆草以及田野的氣味,那些幸存者被 委托送出的死訊,

外科醫生的手術刀的噝噝聲,他那鋸上的尖利鋸齒,

咯咯聲,吸氣聲,鮮血潑灑聲,短促的尖叫聲,持續很長而又沉悶且漸漸消失的呻吟聲,

全部便是這樣,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三十七

你們這些正在站崗的懶蟲!請注意你們手裏麵的武器!

他們擠入了被攻下的大門!我的心竅被迷住了!

我化身為全部的亡命徒或是受苦的人,

看到我自己在獄中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的形狀,

並且感受到了那單調而又持續不斷的疼痛。

為了我,那個對犯人進行監視的守衛扛著卡賓槍警戒著,

早上放出、晚上關進的人便是我。

沒有哪個戴上手銬走進監獄內的叛變者不是連我也與他銬到一起走在他身旁,

(我不如那裏那快活的人,而更像那個沉默的人,抽搐著的唇邊掛滿汗珠。)

沒有哪個小青年因為盜竊罪被捕而不是連我也要走上前去接受審判並且被定罪。

沒有一個得了霍亂的在躺著咽下他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不是有我也同樣躺著咽最後的一口,

我麵色如土,肌肉扭曲,人們自我身邊走開。

有所求的人們借著我的形體,我則借著他們的形體,

我拿著帽子將手伸了出來,臉上含羞,坐著行乞。

三十八

夠了!夠了!夠了!

我已經驚得有些不知所措了。靠後站吧!

給我一些時間清醒一下我那受了打擊的頭,讓我自昏睡、夢鄉以及呆滯中休息過來吧,

我發覺自己已經到了犯通病的邊緣。

我竟然能將那些嘲笑者和侮辱忘記!

我竟然能將那簌簌落下的眼淚,大頭短棒以及鐵錘的打擊忘記!

我竟然能夠換一種眼光來看待自己被釘上十字架並且戴上血汙的王冠。

現在我記得了,

我對那被撇在一旁的一小部分進行了重溫,

石墓①將托付給它或是其他墳墓的死者增加了好多倍,

屍體複活,創口愈合,鎖鏈自我身上滾落。

我重新又充滿了無上的力量在前進,成為了一個平常而漫長無比的隊伍中的一員,

我們去了內地和海濱,越過了一切邊界,

我們所迅速推廣的條例正在向著全世界傳播,

我們帽子上麵簪的花朵已經生長了千萬年。

學生們啊,我向你們表示致敬!站出來吧!

請繼續你們的評注工作,繼續來提你們的問題吧。

三十九

那友好而又瀟灑的野蠻人,他是誰呢?

他在等待文明,還是已經超越並且掌握了它呢?

他是在戶外長大的西南地區的人嗎?是加拿大人嗎?

他是來自於密西西比流域嗎?是自依阿華,俄勒岡,加利福尼亞而來的嗎?

是來自山裏?是習慣了草原以及未開墾的叢林生活的?

還是來自於海上的水手?

不管他走到什麼地方,男人女人們都接受他,並且渴望親近他,

他們渴望他並且喜歡他們,觸碰他們,同他們說話,同他們住在一起。

行動就像雪花那樣放蕩不羈,言語就像青草那樣樸實無華,頭發缺少梳理,笑聲不絕並且天真無邪,

腳步遲緩,相貌平平,平凡的舉止以及表情,

它們①自他的指尖降落的時候又出現了新形式,

它們散發著他身體或是呼吸的氣味,它們自他的眼神裏麵飛出。

四十

陽光在自鳴得意,我並不需要你的溫暖——去一邊等著吧!

你隻照亮了表麵,我用力透過表麵,也進到了深處。

大地!你似乎想在我手中找到什麼,

說吧,你這撮毛②,想要什麼?

男人或是女人啊,我本能夠說明自己是如何喜歡你,不過我不能,

也能夠說明我心裏想些什麼,你心裏想些什麼,不過我不能,

也能夠說出我的渴望,我那日夜都跳動著的脈搏。

看啊,我並不發表演說或是給些小恩小惠,

我給的是自己。

那麵的那個人,軟弱無能而又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