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銘文 (6)(3 / 3)

永遠都是那陳舊的不能夠解釋的疑問,永遠都是肉裏的刺,那令人發癢而又口渴的鼻息,

永遠都是那令人煩惱的嗬斥聲,直至我們發現了那狡猾人藏身的地方,將他揪了出來,

永遠都是情愛,永遠都是生活裏麵抽泣著的液體,

永遠都是頷下的繃帶,永遠都是死者的屍床。

這裏或是那裏都是眼睛上長著錢幣的人在到處走動①,

為了將肚子內的貪婪滿足,便要消耗掉大量的腦力,

買賣並領取著票子,不過宴會則是一次都沒有去過,

很多人流汗、耕種、打場,卻將糠秕當成了報酬,

幾個吃閑飯的人擁有了一切,他們不斷將麥子據為己有。

這便是那座城市,而我則是其中的一個公民,

別人感興趣的我都感興趣,政治、戰爭、報紙、市場、學校,

市長和議會、稅率、銀行、工廠、輪船、存貨、堆棧、不動產以及動產。

那些渺小而又為數不少的侏儒穿著硬領以及燕尾外套在四處蹦跳,

我清楚他們是誰,(肯定不是蛆蟲或是跳蚤,)

我承認他們為我自己的複本,其中最為脆弱、淺薄的也同我一樣不死,

我的所行所說對於他們也同樣適合,

在我胸中掙紮著的每個思想也同樣在他們的胸中掙紮。

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自我中心主義,

我很熟悉自己那些兼容並蓄的詩行,並且絕對不能因此而少寫一些,

無論你是誰我要令你也充滿我自己。

我的這首歌可不是那些例行公事的詞句,

而是直截地提出了問題,跳得較遠但是含義卻較近;

這是一冊早已印好、裝訂好了的書——不過印書者以及印刷廠的少年工人呢?

這是一些照得很不錯的照片——不過在你懷中緊緊摟著的非常實在的妻子或是朋友呢?

這艘裝配有鐵甲的黑色船隻,在她的那些炮塔裏麵是火力極猛的大炮——不過艦長以及工程師的英勇呢?

房子裏麵是碗盞、食物以及家具——不過主人、主婦以及他們眼睛裏的表情呢?

在那上麵是高高的天——不過這裏、隔壁或是對過呢?

曆史上的聖賢——不過你自己呢?

宣教文、信條和神學——不過那深不可測的人腦又是怎樣,

什麼是理性?是愛?是生命?

四十三

我並不對你們這些僧侶表示輕視,不管在何時何地,

我的信仰最為偉大,也最為渺小,

包括古今以及古今之間的全部崇拜,

我相信五千年之後自己還會再次來到世上,

我等著神的指示來作出回答,尊奉諸神,去讚美太陽,

將頭一塊岩石或是木樁當成偶像,在巫咒的圈子內執杖集會①,

幫助喇嘛或是婆羅門在神像的麵前修剪佛燈,

在對男性生殖器進行膜拜的遊行隊伍裏麵沿街跳舞,在樹林當中則是一名狂熱而又嚴厲的苦行僧②,

自頭骨杯中飲啜著蜜酒,崇敬《沙斯塔》以及《吠陀經》,信奉《古蘭經》,

在被石頭以及刀子裏麵流出的血染汙了的神廟內走動,敲著蛇皮鼓,

接受福音以及那被釘到十字架上麵的人,確信他的神聖,

做彌撒的時候下跪,或是於清教徒祈禱的時候起立,或是耐著性子坐到教堂的座位上,

於精神失常的關鍵時刻我高聲咒罵並且口吐白沫,或像死人那樣等候著,直至蘇醒③,

注視著馬路以及地麵,或是馬路與地麵之外的地方,

從屬於那些繞行於眾圈之圈中的人①。

作為內向以及外向人群中的一員我轉身像一個即將出門的人那樣進行叮嚀囑咐。

垂頭喪氣的懷疑者沉悶而又孤獨,

輕浮、陰沉、憤怒、失望、悶悶不樂、情緒激動、沒有信仰,

我認識你們中的每個人,我懂得苦惱、絕望、懷疑以及沒有信仰所彙成的大海。

鯨魚的尾鰭是如何濺起了這麼大的浪花②!

它們又是怎樣像閃電那樣快速地扭動,一陣一陣噴出鮮血!

安靜吧,像帶著血的尾鰭那樣的懷疑者以及悶悶不樂者,

我參與到你們之間來就像是在任何人的中間一樣,

“過去”推動了你、我和一切人,大家全都是一樣的,

未曾經曆過的以及其後的一切,對於你、我和一切人,也全是一樣的。

我不清楚未曾經曆過的以及其後的一切到底是什麼,

但是我清楚它最終會被證明是足夠的,絕對不會失誤。

每個過路的人都已被考慮過,每個留下來的都已被考慮過,它不可能辜負任何一個。

它不會辜負已經死去並且被埋葬了的青年,

或是那死後被安置到他身邊的少婦,

或是那在門口偷偷張望,之後又抽身退去再也看不到的小孩子,

或是那活著沒有目的、隻不過覺得這比苦膽還要苦的老人,

或是那在濟貧院內因為飲酒過度、生活不規則而得了肺結核的人,

或是那些不計其數的慘遭殺戮和毀滅的人們,以及那些被稱為人類

糞便的禽獸一般的巨港人①,

或是那些隻不過是漂來浮去、張口等著食物灌進口中的珊瑚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