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鼓聲噠噠 (2)(2 / 3)

就這樣我站完了一班奇異的崗,這在黑夜以及昏暗裏的戰場上的崗,

為那將熱吻報以別人的孩子站崗,(今生已經不再可能像這樣報答了,)

為頃刻之間便被殺死的夥伴站崗,我永遠都不能忘記的一班崗,

又如何在東方微明的時候,

我自冰冷的地上站起,用他的氈子將我的士兵仔細地包裹,

將他埋葬在了他倒下的地方。

於黎明的灰暗光照下

紮營地所見

於黎明的灰暗光照下紮營地所見,

那時我正在失眠,一早便從自己的帳篷內走了出來,

我緩步於清涼的空氣內,踏上了帳篷醫院附近的小路,

我看到三個人的身軀躺在擔架上,停放在那裏,無人照看,

每個人的身上都蓋著棕褐色的羊毛大氈子,

那灰色而又厚重的氈子,圍裹著,將全身都遮住了。

我好奇地止住了腳步,默默地在那裏站著,

然後用手指輕輕地自第一個離我最近的那張臉上將氈子掀起,

你這個又瘦又將臉孔板著的老年人是誰,披著一頭銀灰的頭發,眼邊的皮肉又陷得那麼深?

親愛的夥伴,你是誰?

然後我朝著第二個走去——你是誰,我的孩子,我的親人?

你這個雙頰還緋紅的可愛的孩子,你是誰?

然後是第三個——這張臉既不是孩子的,也不是老人的,它十分平靜,就像是用美麗的嫩黃象牙雕琢而成的;

年輕人,我想我是認識你的——我想這張臉是基督自己的臉,

死得神聖,是眾人的兄弟,現在又臥在了這裏。

裹著的傷者

我這個弓著腰的老人來到了陌生人的中間,

在對孩子們的問話進行回答的同時又回顧了當年與往昔,

那些熱愛著我的少男少女說,老人,向我們講一下吧,

(我曾經興奮而又震怒,意欲擊鼓進行報警,並號召血戰到底,

不過不久我便開始手指軟弱無力,雙頰鬆垂,甘願後退,

坐到傷者身邊對他們進行撫慰,或是悄悄地守著死者;)

這些情景、憤激的熱情以及風雲變幻早已過去了多年,

逝去的還有那舉世無雙的勇士,(僅一方驍勇嗎?另外一方也同樣驍

勇;)

現在請你再說一下目擊的情況吧,請對那些世上最強大的軍隊進行一下描述,

那些迅猛而又雄健的軍隊,你見到、能夠說出的都是些什麼?

你記得最牢固、最深刻的是什麼?不比尋常的驚慌失措,

是艱苦的戰鬥,還是規模巨大的圍困給你的印象最深?

啊,我所熱愛的、又同樣熱愛著我的少男少女,

你們讓我講最離奇的經過倒是令我突然想起,

我當兵的時候長征歸來,身上滿是汗漬與塵土,

我來得正是時候,投入了戰鬥,在勝利衝鋒的時刻高聲喊叫,

將攻克的工事占領了——不過看啊,它像急湍一般消失了,

過去了,再也不回來,它們消失了——對於當兵的災難或是歡樂我不必多說。

(兩者我全部記得很清楚——苦難多,歡樂少,不過我仍舊感到滿足。)

不過在沉默中,在夢的氣氛內,

在塵世的收益以及事物的表麵現象與歡笑繼續前進時,

過去的立刻被忘記,波浪將沙土上的痕跡洗掉了,

我步履艱難地回來,再次走進了門。(你就在那裏,

無論你是誰,壯起膽,悄悄跟我來。)

手拿著綁帶,水以及藥棉,

我飛快地筆直地朝我那些傷員們走過去,

在那裏,戰鬥過後,他們便被人送來躺到地上,

在那裏,無價的鮮血將草皮和土地染紅,

有時我進入帳篷醫院的行列之中,有時又進入設在屋內的醫院,

回到那上下兩邊都排著長隊的小床旁邊,

我順序走近每張床,不漏過一張,

侍從端著盤子跟在我的後麵,手裏提著放垃圾的空桶,

不久桶裏便裝滿了結著硬塊的布條與血,倒掉,又裝滿。

我朝前走,站住了腳,

用僵直的兩腿以及穩健的手將傷口包裹著,

對於每個傷者我都特別堅定,痛是徹骨的,卻又是不可避免的,

有一個傷員用懇求的眼光看著我——可憐的孩子!我並不

認識你,

但隻要能讓你活命,我想我會立刻就為你而死。

走,朝前走,(打開時間和醫院的門!)

我來包紮裂開的頭,(可憐的神誌,錯亂了的手,不要扯掉

繃帶,)

我來檢查脖子被子彈穿得透而又透的騎兵,

呼吸是多麼困難,眼珠早已呆滯,生命卻還拚命掙紮著,

(甜蜜的死亡,來吧!聽話吧,啊,美麗的死亡!

如果你肯慈悲,就快些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