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最有錢的人?不——,後來他竟成為了地球上最可憐、最貧窮、最絕望的乞丐。紙是包不住火的,僅僅過了八天,秘密便被泄露出去,是一個女人——唉,總是女人!——把對一個過路人講了此事,最可怕的是她還給了這個人幾粒黃金。接著一件史無前例的事情發生了。蘇特爾手下的工人們一夜之間便全都扔下了自己的工作,鐵匠們從鐵爐旁跑出來,牧羊人離開了羊群,種葡萄的跑出葡萄園,士兵們卸下槍支,所有的人都像著了魔似地拿起篩網和煮鍋,急急忙忙向鋸木場飛奔而去,然後廢寢忘食地從泥沙裏淘黃金。整片整片的土地就被人棄置荒廢,沒有人去給奶牛擠奶,牛羊有的在那裏大聲嗷叫,有的甚至倒在地上死去;圈養的野牛衝破了欄圈,任意踐踏著農田;成熟的麥子全枯爛在秸稈上;穀倉空了並且慢慢坍塌了;奶酪工場也停了工;輪盤聯動裝置滿身灰塵靜靜地躺在工場裏。
而電訊卻每天都在不停地傳播著此處發現黃金的好消息,於是人們絡繹不絕,涉過陸地,越過海洋,不辭勞苦從各城市、各海港湧來。水手們自願離開自己的船隻,政府的公務員擅自離開自己的崗位,有的步行,有的騎馬,有的坐車,淘金者組成長長的望不到頭的隊伍,帶著他們狂熱的發財夢從四麵八方擁來。這些像蝗蟲一樣的淘金者,他們隻相信拳頭,不在乎任何法律;他們隻相信自己的左輪手槍,不遵守任何法令。他們隨意屠宰蘇特爾的奶牛,拆掉那些完好的穀倉,盜竊了工場的機器,糟踐蘇特爾的耕田,並蓋起自己的房子定居下來。沒有人敢對這群亡命之徒說一個不字,他們自命為這裏的主人,在這塊原本欣欣向榮的殖民地上,這群放蕩不羈、殘暴冷酷的金錢的狂熱崇拜者留下了肮髒的行跡。恰似米達斯(米達斯,希臘神話中的佛律癸基亞國王,貪戀財富,求神賜予他點物成金的法術。狄俄尼索斯神滿足了他的願望。最後連他的愛女和食物也都因被他手指點到而變成金子。)國王最後憋死在自己點化的黃金中一樣,一夜之間,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就被他的黃金折騰成一個乞丐。
事情並未結束,這股空前狂熱的追逐黃金的風暴反而愈演愈烈;消息從一個國家傳到另一個國家,最後傳遍了整個世界。僅從紐約駛來的船隻超過一百艘,在1848年和之後的三年裏,冒險家大批大批地從英國、德國、法國等地接踵而至。有些人甚至繞道合恩角(合恩角,南美洲的最南端,也被看做是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分界線。)而來,但對那些最急不可待的人來說,這樣一條線路無疑是太遙遠了,他們選擇了一條常人想不到的更危險的道路:直接穿越巴拿馬地峽。
一家公司辦事非常果斷,迅速開始在地峽興建起一條鐵路,然而鋪設這條鐵路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成千上萬的工人累死或因寒熱病而死,這僅僅能節省三四個星期的路程,那些心性急躁的人,為了早日得到黃金,他們陷入了一種不自覺的罪惡中。世界上不同種族的人操著不同的語言組成無數支龐大的隊伍懷揣著金錢的美夢橫越過美洲大陸,源源不斷地從四麵八方而來。就像在自己的土地上一樣,他們自由地在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的地產上挖掘黃金。這些互不相識的人甚至在彼此出售著自己占有的土地和田產——在這一片本是屬於蘇特爾、並由政府簽署過公文證明的土地上。在聖弗朗西斯科的土地上一座城市正以夢幻般的速度矗立起來,蘇特爾的王國——新黑爾維喜阿這個名字消失了,取代它的是迷人的字眼——黃金國、加利福尼亞。
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徹底破產了,他兩眼直愣愣無助地看著這種豪奪,無奈而苦澀。剛開始,他還想去跟他們理論、同他們爭奪,他想聯合自己的仆人和當初跟隨他的夥伴們一起奪回這份財富,但是所有的人早已離開了他。於是他隻好選擇從淘金區退身出來,回到一座與外界隔絕的山麓農莊,他回到自己的農莊過著隱居的日子,遠離這條該被詛咒的河流和這不純淨、不聖潔的泥沙。他的妻子領著三個已經成年的孩子來到農莊,和他相聚,但是過不久妻子就因旅途疲勞而死去。讓他高興的是三個兒子現在每天陪在自己的身邊,他們父子加在一起就有八條胳膊。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帶著他的兒子們重新開始農業經營;他再次振作精神,不怕勞累,默默地、堅毅地幹著,在這塊豐腴肥沃的土地上,他們一邊勞作,一邊又孕育著一項新的宏偉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