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丟欽差失而複見 捉秦尤大鬧台灣(1)(2 / 3)

大家在道上說著話,工夫不大,已經來到侯家集老美的門首啦。老美上前用手砸門,裏麵管家還沒開,老美火兒啦,罵道:“你們都是吃飽啦?招呼這半天,還不開呢。”列位,老美被水灌的,不知道拿誰出氣啦。隻聽管家嘩啦一拔門閂,將雙門開放,管家一看,外麵來的人很多,遂問道:“共多少人哪?”老美說道:“管多少人呢,有多少人算多少人。”說著話,老美在先,眾人在後跟隨,來到院內,一看有大客廳五間。老美也不客氣,自己進了客廳,向當中正座一坐,小弟兄們俱在四外相陪。老美被水灌得一肚子氣,坐在當中正座,趾高氣揚,滿麵傲氣,對黃三太說道:方才我不是說,我深更半夜常常出去嗎?前天黑夜裏,我又到莊子外麵去閑逛去啦。村西有個三官廟,我正圍著廟繞彎哪,忽然有一道黑影,由打西邊牆內躥出來啦。我心中一納悶,暗想我這莊子裏向來沒有人敢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有名望的知道我禿老美的不少,無名望的他不敢來,怎麼這廟裏住下綠林道的人,我會不知道呢?我想到這裏,我就跟下去啦。那條黑影還是甚快,我見他直奔廟前,施展夜行術,迅速就走下去啦,我在後麵這麼一跟他,他就奔廟南樹林子下去啦。也是我一時大意啦,那條黑影進了樹林子,我再找可就找不著啦,圍著樹林我找有一個時辰,也沒有找著,我就無精打采的回家睡覺啦。第二天又到二更來天,我將我這老美的腦袋用絹帕可就包上啦,十字絆英雄帶收拾停妥,我可就又奔三官廟來啦,我隱藏在三官廟後,就等著。工夫不見甚大,就聽得三官廟內,天花板咯吱一聲響,隻見那條黑影由西箭道躥出來啦。我這回可就留神啦,前天我將他追丟啦,今天我可不能將他再追丟了,今天他無論這一夜走到那裏去,我也不能放了他。我在家裏紮綁停妥,兵刃暗器我全都帶好啦,我是一定要看看他是怎麼回事。這回我在後頭,他在前頭,隻見他施展夜行術,直奔江寧府下來啦。來至城牆,那賊人臉朝外,腳後跟與手掌著牆,此賊輕巧非常,他用那蠍子倒爬牆的功夫,毫不費力,他可就上去啦。

順著馬道下了城牆,我也由馬道下的城牆,跟著他下了城牆,直奔院衙門走下去了,我在後麵緊緊的跟隨。他到了院衙門,一縱身上了院牆,由牆上飄身而下,他下來用腳尖點地,奔東跨院北上房去啦。來到北房的東屋窗前,那賊人一掏兜囊,將窗紙撕破,此時我在東廂房看著他呢,原來他掏出來的是薰香盒子,對著撕破的窟窿,就往屋裏打那薰香。工夫不大,就聽那屋中打了一個噴嚏,那賊人將薰香盒子收起,來到外屋門前,由背後牛皮鞘抽出一把匕首尖刀,撬門伶俐異常,一時將外屋撬開了,大概裏邊隔扇門敞著呢。這時候我也縱下東房,趕緊來到東屋窗外,由賊人撕破的那個地方,我往裏觀看,隻見屋中燈光一亮,乃是賊人撥燭花呢。賊人將燭花撥明,伸手由背後皮軟鞘往外壓刀。一看賊人要殺忠良,我要是由外屋門進到裏間去救忠良,那可就來不及啦,也是急中生巧,正在賊人將刀抽出一半的時候,我的鏢可就掏出來啦。要是打鏢還比得了你們爺們嗎?也是忠良的洪福齊天,我這鏢真打巧啦,他的脊正朝外,我這一鏢打去,正打在他的肩膀骨環下邊,賊人用手起鏢起不下來,壓刀也壓不出來,正打在骨環縫上啦。我遂堵了鼻子,由外屋門進到裏間,用手一給他起鏢,底下一腿,可就將他踢倒啦。我將他踢倒在地,趁勢用繩子將他兩臂膀給捆上。我遂問他:‘你因為什麼要害忠良?忠良與你何仇何恨,你要做此罪大彌天的案子?’他一見我這般打扮,以為我也是賊哪,他就給我跪下哪,說道:‘合字的,親不親,咱們野鹿獐狽一家人,為什麼幫著赤字的跟合字的為仇作對呢?我殺害忠良,這裏頭有段情節。忠良並不是跟我有仇有恨,皆因為我與十三省總鏢頭勝英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將忠良殺死,留下字柬,就說此案是老勝英所作,叫那老勝英打這場人命官司。’赤字就是官麵,合字就是賊。我就問他:‘勝英為人忠厚,因什麼與你有殺父之仇?’他就將當初明清八義,勝英鏢傷他父,他母守節立誌將他養大成人,他要報殺父之仇等語說了一遍。我就說:‘你這也是天網恢恢,你就打這場官司吧。我把你交給本院官人。’那賊一聽,向我連連磕頭,苦苦哀求道:‘想當初我父被勝英打死,我母二十餘歲守寡,將我養大成人,母子相依為命。你要是把我交於本院衙門,我一死不要緊,我那老娘奉養無人,痛子心切,必然也隨我一死。你積一分恩德把我放了,救我一命就是兩命,咱們無仇無恨,你算積一分德。你把我放了,大清國我也不能立足啦,我從此出離大清國,夠奔台灣,我永不回大清國。殺父之仇,我也不能報啦。’那賊說話的時候,兩目流淚,慘不忍聞。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叫他將我哀告得真是心軟啦,我一想,為什麼無故的害兩條人命呢?我就跟他說啦:‘我將你放了不難,我恐怕你以後再做不法之事,我遇上了你我認不清楚。沒有別的,我給你作一個記號吧。’我把他寒鴨鳧水捆著,把他頭上包巾打開,我用左胳膊把他挾起,挾至大人枕頭前,我用匕首刀,把他頂梁發髻削下一縷,微帶一點肉皮,削下來之後,遂把血跡往大人枕頭旁滴了數滴,把那縷黃頭發就放在大人枕頭前邊啦。之後我把他綁繩解開,那賊猶如漏網之魚逃命去了!

老美說到這裏,黃三太、楊香五頓足捶胸道:“怎麼你把他給放啦?”老美說道:“不錯,我把他放啦。”黃三太說道:“你這一放不要緊,這賊逃至台灣,我的恩師這場官司可就不好啦。那賊名叫飛天鼠秦尤,他將當今萬歲的三寶盜去,在多寶閣題詩,將我恩師在當今萬歲駕前告下,欽差大人代天巡守,先斬後奏,命我之恩師帶罪拿賊,限期交還三寶。你這一放,不知何時才能將此賊拿住,交回三寶。”侯爺聞聽答道:不錯,那賊腰間有一藍布包裹,那藍布包裹外邊,露著一個黃包裹角兒,想必是國家三寶了,我想既然放他,要他東西何用?百寶囊等物,我全都沒給他動。將他放走之後,我有心將院衙之人驚動醒了,就算完啦;然後我一想,他們院衙之中,當差的護院的,這些個人們全都不知道忠良遇險,要是那麼一將他們驚醒了,就把大人交給他們,他們往後更不經心啦,莫若我將大人背走,叫他們著一回急,以後他們遇事,也好知道用心。主意拿定,我就將大人背起來啦,用大氅一裹,來到院牆。我用飛抓繃在牆頭,臉朝裏揪著絨繩上了院牆,下牆的時候也是如此,將飛抓抖下來帶好,來到城牆。順著馬道上去倒很容易,下牆的時候,仍是用飛抓抓住了倒坡磚,臉朝裏揪著絨繩下來,然後投下了飛抓。江寧府距離侯家集四十裏之遙,我背著大人一氣跑到侯家集,四十裏遠,累得我熱汗直流。我一叫門,家人一看,問我背的是什麼東西,我遂說道:‘住言,不必多說。’然後我將大人背到內書房,用涼水將大人灌醒,大人睜開二目,遂問道:‘我這是來到甚麼所在?’我聽大人這一問,就趕緊跪在大人跟前,摘下壯帽,露出我這老美的腦袋,說道:小民罪該萬死,這是小民的住宅。皆因為院內有賊人要謀害大人,小民一看院衙之內靜靜落落,寂寂無聲,三班人役全然不曉。小民遂將賊人趕走,小民一時狂傲無知,把大人請到我的家中來啦。小民為的是驚醒驚醒院衙之人,以後多多留神。

說完了話,我與大人磕頭。那欽差大人微微笑道:‘侯義士何罪之有?你將本院送回院衙去吧,功高不如救駕,拒毒莫如絕糧,本院必然保你高官得作,駿馬得騎。’我遂答道:‘回大人得知,小民福小命薄,大人要保舉小民有了前程,恐怕多病多災。’大人一笑,說道:‘你們行俠仗義之人,不愛做官。侯義士把本院送回院衙去吧,恐怕衙中又生出是非。’我又叩頭道:‘青天大人屈尊兩日。’大人也無可如何。我才親筆寫字箋,說欽差大人落在我家裏,好漢並不是綠林,有人要見著忠良的麵,總得比比學業,看看誰是真的,誰是假的。我姓侯的自出世以來,沒栽筋鬥,眾位方才大葉茶的苦水,叫我實喝不下去。“說著話,覺著腰裏勒得不舒服,就將練子槍解下來,趾高氣揚的向桌上一擺,說道:我由十四歲,這對練子槍沒遇上過敵手。落居侯家集,十餘年來,設立聯莊會,我本村遠近的所在,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財主家晚晌睡覺都敞著門睡,如丟一根草棍,姓侯的賠一根金條。”傻英雄金頭虎說道:這路不拾遺,是把姨娘丟了沒有人拾嗎?“侯爺說道:傻小子你胡說。拿著物件,或背著包袱走累啦,放在道路之上,劃一個圓圈。有人從此經過一看,有一個包袱,要拾起來,一看人家劃著圈哪,就知道是人家放在這兒啦,都不能拾。”金頭虎說道:老美,你們這一方不丟東西呀?“老美說道:不丟東西。就憑姓侯的在這裏,還會丟東西嗎?”金頭虎說道:那麼要有綠林道從此經過要作一分買賣呢?“老美說道:他總得拿耳朵聞聞,有姓侯的在此居住,他也不敢。”金頭虎又說道:如果要是年輕的愣頭青從此經過呢?“老美說道:年輕的小毛孩子,聞名喪膽,不敢落下。”金頭虎說道:如有人在暗處聽見你在這兒吹呢?“老美說道:我咳嗽一聲,就將他嚇壞了。”金頭虎說道:老美真高哇。老美晃悠著頭道:那是自然哪。咱們不但武學,而且博古通今,廣覽多讀,古今之事,無一不知,能寫能畫。

楊香五、金頭虎五位等在西邊坐著;黃三太、張茂龍五位等在東邊坐著;老美在正中坐著。楊香五、金頭虎二人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金頭虎遂問老美道:“你這西板牆這張大橫額是什麼?”老美說道:“沒告訴你,咱們能寫能畫嗎?這是咱們畫的八駿馬呀。”金頭虎問道:“什麼叫八駿馬呀?”老美說道:“要講古八駿,大周朝周天子有八駿馬。”金頭虎說道:“今八駿呢?”老美說道:“今八駿哪,就是三列國東西漢,唐宋元明清,那位大將的駿馬,我都能畫。”金頭虎說道:“那匹白馬蒜瓣毛是誰騎的?”老美說道:“傻小子你念過書沒有?”金頭虎說道:“老美,我沒在聖人廁所出過恭,沒喝過墨水。”美爺說道:“這就是啦,原來你沒念過書呀,我與你講說講說吧。此馬出在東漢時,二十宿鬧昆陽。王莽雄兵百萬,圍困殿下劉秀,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有山東青州府賈家寨賈軍門,四踹王營百萬大隊,來往四次,掌中畫杆戟,坐乘此馬。”金頭虎說道:“罷了,罷了,老美真多讀多聞。”老美說道:“沒告訴你們眾位嗎?古今之事無一不知。”賈明又說道:“老美你這兒看看,太遠,我看不真切,你這裏來。”一拉老美的衣服,拉到西板牆,指著一匹白馬道:“這匹白馬沒備鞍韉,脊背上有一塊圓光子,這是誰騎的?”美爺說道:“這匹馬乃是漢殿下劉秀四位先行,頭一位姚期,二位馬武,三位岑彭,這是岑彭所騎。此馬名叫金雞閃電白龍駒。”金頭虎說道:“真有兩下子。”老美又晃悠著腦袋說道:“無一不知。”金頭虎說道:“那麼這匹紅的呢?”老美說道:“三國水淹下邳,白門樓殺呂奉先,那曹操將此馬賜與關公。關公遇害,馬不吃草,隨主而亡,這就是那匹赤兔馬。”賈明道:“那匹黃的呢?露著肋條,那麼瘦。那是主人窮,沒草沒料吧?”老美道:傻小子你胡說亂道。這是大唐家山東濟南府曆城縣叔寶秦環秦二爺,舍命交友,乘跨的透骨獸黃驃馬。

你沒聽見過那出戲嗎?當鐧賣馬。“金頭虎又問道:老美,那匹青的呢?”老美說道:那是大宋朝泥馬渡康王,那匹馬將康王渡過黃河,康王一看,乃是泥馬。救駕之功不可沒也,康王封這馬為海月青風駒。“金頭虎又問道:老美,那匹卷毛黑的呢?”老美說道:那是大明朝常遇春座下的那匹卷毛獅子一丈黑。“賈明跟老美正講究八駿馬呢,金頭虎一看老美的練子槍沒有啦,叫道:老美,你的練子槍哪裏去啦?”侯爺一回頭,隻見八仙桌上那九節練子槍蹤影不見。侯爺一抱拳,說道:眾位兄弟們,哪位將練子槍給我收起來啦?別跟我玩笑。“金頭虎道:老美,我們十個人,可沒有能為,我們可不敢吹大話。就算我們十個人,誰要拿你練子槍,誰是你的晚生下人。別人我們可管不著,你要再跟我們要練子槍,你就是我們五代的賢孫。老美,你練子槍丟啦,你的百寶囊呢?”老美說道:百寶囊在皮帶上還會沒了嗎?“老美說著話,低頭一看,那百寶囊竟不翼而飛。侯爺一思索,方才傻小子拉我看八駿,我覺著百寶囊一挨桌子,我疑是桌子角碰的,原來是將我的百寶囊給刺去了,雙皮條都給割斷啦。老美伸手摸著刺斷的那節皮帶,順著禿腦袋往下直流汗。一拍桌案,說道:要跟姓侯的有過節,言語一聲,偷我幹什麼?”老美話言未了,就看著八仙桌往上直起。金頭虎說道:老美吹牛吹的,八仙桌子不服啦,八仙桌子要懸起來,要跟老美鬥鬥。誰也不許說別的,誰要說別的,我可罵街呀。“隻見由桌子底下一條黑影,燕子抄水,由打八仙桌子底下躥到院中,一縱身一道黑線,漆黑錚亮,縱到西廂房上。又聽那人喊道:老美,別眼空四海,目中無人!”遂又叫道:老美,你的練子槍、百寶囊,都在小太爺這裏呢!不服,跟小太爺走上一趟!侯爺聞聽一怒,遂甩大氅,縱身形。侯爺隻顧著急啦,可就空著手出去啦,牆上的掛刀也沒顧得摘。侯爺來到院中,眼看著那道黑影縱往頭道院去了,到了頭道院清水脊卡子牆,越牆而出,侯爺開門追出去。為什麼侯爺出門往外追呢?列位,侯爺方才回家的時候,是攙扶來的,叫水給灌得周身不濟,所以他氣力不足,開門出去省點力氣。

這條黑影是誰?小弟兄們都知道,在一進門的時候,這條暗黑影就在後麵跟著呢。家人問侯爺一共多少人,侯爺一肚子氣,遂說道:“你別管多少人哪?有多少算多少。”那時候這條黑影,就在侯爺身後頭呢。侯爺來到客廳,自己大大咧咧,來了一個首座,坐在中間,大吹而特吹,又驕又傲,旁若無人。小弟兄們看他自大傲慢,都有不平之意,所以那條黑影鑽到桌子底下,眾英雄佯裝不知。然後楊香五在金頭虎耳邊說私話,就是叫金頭虎拉老美看畫,為是叫那條黑影好得手戲耍老美,這就是楊香五在金頭虎的身邊說話的根由。說到這裏,將楊香五在金頭虎耳邊私語也表明啦,算是沒有漏事。再說老美追到門外,黃三太跟大家說道:“告訴老美吧,別叫老美著急啦。”金頭虎說道:“誰要告訴他,我可罵街。這小子眼空四海,目中無人,正應當教訓教訓他。”侯爺追出來,再一看黑影,蹤跡不見。楊香五說道:“侯爺,你看那條黑影在南牆根底下呢。”隻見這道黑影站起來,順著南牆根往西就跑,侯爺也看見啦,隨後就追。金頭虎說道:“黃三哥咱們跟著看熱鬧呀,這都是沒遇上敵手的武藝超群的人。”侯爺追出約有三五裏之遙,氣力有點不佳,蹲在地上歇息喘喘。那道黑影一看,侯爺蹲在地上啦,那道黑影站在前麵等著。侯爺歇息歇息,站起來又追,那道黑影一見候爺起來又追,他就又往前跑。緊迫緊跑,慢追慢跑,眾英雄都在後麵跟隨。追出有二十餘裏,追到蓮花湖橋北,老美心中明白,前麵蓮花湖是漩渦之水,鵝毛沉底。老美此時也追到啦,老美往前一捋那人,隻見那人雙手一分水,噗咚一聲,那人躍入水中去了。此人縱在漩渦水中,破風踏浪往前鳧出六七丈遠,遂點手叫道:“老美,你敢下來嗎?”老美搖頭說道:“我不下去,下去不用灌我,我就得自己喝。”金頭虎說道:“老美下去吧,人家等著你哪,水旱兩麵無敵手。”侯爺說道:“我不下去。”金頭虎一看老美不敢下水,遂說道:老美,從今以後,你別目中無人,這是我們鏢行的人,是我的盟弟。

誰要急了,連女子都不如。二人較量較量,服不服?老美,你若不服,下去動手;要是服了,我跟我兄弟給你將百寶囊、練子槍要回來。“千裏獨行俠侯爺說道:真是你們保鏢的嗎?”金頭虎說道:那還能說謊話嗎?這實在是我盟弟呀。“老美把臉一紅道:完啦,我姓侯的輸啦。”金頭虎說道:兄弟,請上來吧。“水中那人距離岸上有十丈來遠,晃著身形,將練子槍與百寶囊等向岸上一扔。侯爺一看,雙皮帶用刀給刺斷啦,侯爺將皮帶一接,又帶在腰間,練子槍也係於腰間。那人鳧上岸來,縱到眾人跟前,金頭虎說道:楊香五將火折打著。”美爺一看,乃是十四五歲一個小童,身穿青綢子水靠,背後背定一口劈水刀。這人的水靠,乃是生油熟油油得錚亮,衣服又合體又瘦小,那夜行衣穿著更利便。美爺一看,原來我栽筋鬥栽到小孩手裏啦。美爺想到此處,心裏頭一陣難過,麵上還有點真掛不住。侯爺問道:盜練子槍、百寶囊,就是足下嗎?“那人說道:不錯。不但盜此二物,連在水中撓閣下的腳心,都是在下。”侯爺說道:水裏我是不成的,旱地遞手怎樣?“高恒說道:我奉陪呀。”金頭虎說道:對啦,你們旱地上滾滾吧。“三太說道:豈有此理。我給你們二位見見。”遂指著小英雄說道:高賢弟請過來。“又指老美說道:這是侯大哥。救欽差大人虎駕的就是此人,姓侯字華璧,人稱千裏獨行俠。”三太又指高恒說道:這是我盟弟,姓高名恒。高賢弟過來見見,都是自己弟兄。高賢弟,你向前給大哥賠個不是。“高恒聞聽,過來給侯爺施禮,口中叫道:大哥,小弟實是年輕,在老哥哥麵前放肆了。”老美一晃禿腦袋說道:得啦,自己哥們,沒什麼說的。“侯爺嘴裏雖然是這麼說,麵上可有點害羞的樣子,心中道:不想我姓侯的栽給小孩手裏啦。”遂叫道:高賢弟,這樣鵝毛沉底之水,就是你能鳧嗎?高恒說道:非也。我耳聞還有二位能鳧此水,頭一位台灣省稱孤道寡的王子張奇善,獨立在台灣,占據三千餘裏,王子張奇善用一把金背劈水電光寶刀,台灣省有黑水洋、白水洋,有漩渦鵝毛沉底之水。

第二位本蓮花湖四十寨總轄寨主,人稱萬丈翻波浪韓秀,他也能鳧此水。其餘海洋江洋大盜,都不能鳧此水。“老美眼珠一轉,一晃悠禿腦袋,心中說道:我將他伸短嘍,我也找個場麵。”遂說道:高爺,那神鏢將勝老明公,跟你怎麼論哪?“高恒答道:勝三爺與我父情同骨肉,義同生死,那是我勝老伯父。”侯爺說道:勝爺現下官司在身,兄弟你知道嗎?“高恒答道:此事我知之最詳,乃是被秦尤所告。我那勝三大伯頭探蓮花湖,乃是小弟送進去、接出來的。”侯爺說道:高賢弟,秦尤拐三寶逃往台灣。借著你的水中本事,我在台灣做過兩次生意,咱們追趕秦尤。若追上將他拿住,我能認識他,我給他作下暗號啦。那時節咱找回三寶,給勝三爺了結官司。你敢去不敢去?“高恒答道:為我勝三大伯的官司,慢說上台灣,就是上太陽南邊八萬裏地,我不能含糊。”金頭虎說道:好朋友,我也去。這才是好朋友呢,我實在是佩服。“黃三太一看,老美與高恒二人僵上火啦。黃三太為人乃是精細之輩,凡事謹慎,雖然小弟兄們都是年輕之人,惟有黃三太比別位倒是穩重些。且說高恒這一僵老美的火,老美說道:此事甚好,咱們還是說話就起身。”黃三太在旁一看,遂說道:侯爺且慢,你想那台灣距此道路遙遠,那秦尤縱然逃到那裏,也不是咱們私自可去的。倘若到了台灣鬧出事來,引起戰爭,康熙皇帝乃馬上之君,一旦間禦駕親征,黎民塗炭,百姓不安。劃了戰區的地方,人們有錢的也得跑,無錢的也得跑,大兵發到台灣,路途之上百姓得遭多少損失?俗語說得好,兵過籬笆破。此事關係重大,千萬不可大意。侯爺你是財主富家翁,為甚麼不在家享些清閑幸福?高恒賢弟年方幼小,高大叔膝前隻有賢弟你一人承歡色笑,以娛高大叔之暮景,倘若去到台灣,一有差錯,那時節叫高大叔及嬸母心何以安?賢弟不要僵火,這也不是外人,侯爺為人是外麵的朋友,往後兄弟們都要多親多近,有事互相幫助。那秦尤將國寶盜去,現在侯爺業已看見黃包裹,算是有真贓實犯啦,可以在欽差大人麵前請侯爺說一說始末緣由,大人必然設法拿賊。咱們要是私自去台灣,到在那裏,要是惹出是非來,關係國家大事,誰人擔負得起?老美與高恒一聽,俱都低頭不語。列公,老美的本意並不是要往台灣,他為是將高恒較量短了,奚落高恒幾句,好出出心中的怨氣。那知高恒年紀雖然幼小,膽量可不小,並且生來的慧根,說話猶如利刃一般,比老美還加一倍的驕傲。老美當時再說不算,也真翻不過口去啦,所以聽了黃三太這些話,才低頭不語了。他二人心中暗暗佩服三太這番話啦。高恒聞聽黃三太之話,也打動了肺腑,本來父母俱都半百之年,隻有他自己一人,並且我的母親一時一會都離不開的。

二人這一低頭不語,那金頭虎在旁一聽黃三太這些話,不由得可就惱啦。黃三太將話說罷,未等別人說話,金頭虎可就說話啦,叫道:“黃三哥,你別給我勝三大伯丟人啦!我勝三大伯是何等的膽量?刀山都要鑽,油鍋在前都敢跳。想不到教出徒弟來,俱都是畏刀避劍,貪生怕死之輩。可惜我三大伯英雄多半世啦,教了這些膽小的徒弟。我三大伯攤上這場官司,終日歎息不止,倒在床上說道:‘這條老命保不住啦。找不回國家三寶,拿不住賊人秦尤,必然得受那鐵窗風雨之苦。’愁得他老人家真是寢食不安。現在知道秦尤逃往台灣,別人不走,咱們還得哀告人家,求人家前去,給我三大伯完這場官司。現在別人都要替勝三大伯完這場官司,不以道路遙遠,不怕艱難困苦,去往台灣捉拿小老鼠,找回皇家玩藝,那時候給咱鏢行之人露臉,也好給三大伯完這場官司,不想咱們反不敢去啦。黃三哥,你隻可不出浙江紹興府,在浙江紹興府的黃三太,別處你千萬可別去。”黃三太聞聽金頭虎這席話,臊得臉麵通紅,虎目圓睜,雙眉倒豎,叫道:“賈明,你怎麼得著誰就是誰?慢說是台灣,無論是甚麼地方,黃三太沒有不敢去的。二郎山中應遭之險,刀劍臨頭,我黃三太也沒有皺過眉頭。慢說是死,就是刀山油鍋,為老師的事,我也不能後人。”金頭虎聞聽,遂說道:“黃三哥你敢去呀?”黃三太說道:“若不去就是匹夫。”金頭虎說道:“這才是勝三大伯的徒弟呢。天地君親師,師在五倫之一,有事弟子服其勞。好好,三哥去啦,我也去。”遂叫道:“禿老美,你是慣說大話使小錢,你老實在家當富家翁吧。別看是你首先發表的,你還得首先退縮,說說算了吧。”老美說道:“大英雄一言出口,駟馬難追。侯爺要說出不字,非為人也。”金頭虎一看,老美上了圈套啦,遂又叫道:“高賢弟,趕緊給老美磕頭,你就說我年輕離不開父母,我不敢上那麼遠去,我害怕。”高恒聞聽,“呸!”唾了賈明一口,說道:“高爺為勝三大伯赴湯蹈火,矬骨揚灰,在所不惜。”賈明一聽,高恒也翻不了案啦,遂叫道:“三哥你聽見了?老美去,高恒去,我去。你也去呀?”三太說道:“我要後退我不姓黃,姓藍,姓綠。”金頭虎說道:“好好好,誰要是翻口,我也不罵他是雞犬啦,我要罵,我就連狗豬都不如了。”說罷此言,複又叫道:“張茂龍、李煜,你二人去不去?”張茂龍、李煜說道:“賈明,你怎麼繞彎罵上我們兩人來啦?要不去除非你不去。”金頭虎聞聽,哈哈一笑,遂叫道:“楊香五,你當然得去啦。”楊香五說道:“楊五爺跟著走,說上哪兒就哪兒。”金頭虎又問道:“臭豆腐,你可不能去呀?”歐陽德一聽金頭虎罵街,叫道:“賈明混帳王八羔子,哪旮旯裏都敢去。”金頭虎說道:“好好,咱們一共十二個人,全都去啦。咱們大家也該回侯家集啦,老美你將家中之事辦理辦理。咱們大家就是你有錢,沒有別的,這一路的盤費錢可是你的。”老美說道:“那是自然,盤費錢算不了什麼。”金頭虎說:“對啦,走在道上要沒錢,你還會偷呢。”老美說道:“你要拿我取鬧,我可用練子槍打你。”

不表賈明玩笑,單說眾人在河坡計議已畢,大家遂翻身奔侯家集而來。大家在路上說說笑笑,工夫不大,已經來至侯家集莊上。侯爺叫門,裏麵將門開放,仍是侯爺在前,眾人在後,跟隨來到上房之內,大眾落座。侯爺說道:“眾位,咱們去追秦尤,現在欽差大人在我家內,怎麼辦呢?”金頭虎說道:“老美,你這是找台階呢?你要不追秦尤,欽差大人現在你家,難道還用你背回去嗎?你打發一個人,寫上一封信,送到十三省總鏢局,信中就說欽差大人現在侯家集侯宅。我勝三大伯見信必然給院衙門送信,院衙門見信還不來接大人嗎?老美拿盤費錢吧,別說無用的話啦。”侯爺遂吩咐從人,用茶盤往客廳托著散碎銀子。侯爺說道:“大家隨便帶盤費錢,隻要看得起老美是朋友,咱們不論交到那兒去,都如同自己弟兄一樣。”眾人聞聽,毫不客氣,俱向托盤內去取銀子裝在兜囊之內,每人取了有三四十兩散碎銀子。惟有金頭虎見財眼開,左伸手,右伸手,不住的往兜囊裏裝銀子,將兜囊裝滿啦,還用手往裏頭塞碎銀子呢。楊香五說道:“賈明,侯爺跟咱們是朋友,別不知自愛。為什麼沒死賴活的拿人家銀子?”金頭虎說道:“楊香五,你們都是廢物。他這銀子不是好來的,多拿他點算不了什麼。”黃三太遂對侯爺說道:“咱們明日起身吧。”金頭虎說道:“黃三哥你別找台階。明天勝三大伯來了,要是知道啦,一定不教咱們去,黑天更清靜;再說老美是賊,慣會走黑道。”老美說道:“你從這兒別跟我說話,你是土匪。”侯爺叫過老家人吩咐道:“明天備上一匹快馬,去到十三省總鏢局拜見勝三爺,就提說欽差大人現在侯宅,請勝三爺給院衙送信,叫他們迎請欽差大人。勝爺要問黃三太等向哪裏去了,就說他們大家現在追下秦尤去啦。勝三爺若問向哪方追去,就說不知道,千萬不要告訴我們大眾的去向。”侯爺將話說完,十二位英雄當時紮束停妥起身,每人一個小包裹,裏麵裝的是兵刃暗器。

當夜由侯家集起身,及至天亮,走出有五十裏地。十二位英雄曉行夜宿,追跡尋蹤,非止一日,由江蘇至蘇州,由蘇州至杭州,俱不見秦尤的蹤影。茶鋪酒館,庵廟寺院,鄉村府店,大家細心訪察,並無秦尤。越過浙江,追到建寧,追了一月之久,到了福建地麵,已然到了四月中旬啦。眾英雄非常敗興。侯爺說道:“再往前追,可就是台灣。眾位兄弟,我到台灣兩次,乃是二位販賣珠寶大商賈,我是保的他們的鏢,賺了銀錢三股勻分,路上若有差錯,我擔護。像咱們十餘人,台灣關津渡口,有馬步軍隊大小三軍把守,如要進城,有把門的城兵。咱們這十位的形跡,我是個老美,楊五爺瘦小枯幹,賈明衝天杵小辮大肚子,台灣把關的官人若問咱們是幹什麼的,你我以何言對答呢?”金頭虎說道:“老美,千山萬水,快到台灣啦,你又拉勾找台階,頭幾天我把我這羅圈腿累得直疼,好容易這幾天才歇過來,簡直你是少才無智,無用之物啊。這地方叫甚麼地名?”侯爺說道:“是福建。”金頭虎問道:“有大估衣鋪沒有?”侯爺說道:“估衣鋪,新衣莊,銀號等,全都有,這乃是省城。”金頭虎說道:“咱們找個招商店住下,先買十身買賣人的衣服。在木作鋪再做十個四方楠木的匣子,扮作十個買賣人,賣紅貨的,其餘二人作為保鏢的。老美與黃三哥你二人俱都用本來的麵目,作為保鏢的。黃三哥包裹裏麵有鏢旗,十三省總鏢局鏢旗可以通行天下,哪個不知,誰人不曉?”楊香五說道:“這個主意出得真好,這盤費錢恐怕不敷用的。”金頭虎說道:“有錢。我由老美家中帶的錢,在道上沒動。吃飯住店都是你們替我給錢,我沒舍得花。這回不就用上了嗎?”楊香五說道:“還是你能事。”說著話,十二位英雄住了招商客店。遂在大估衣鋪買了十身買賣人的衣服,又在楠木鋪做了十個四方楠木匣子,三天要做成。又在大鞋店買了十餘雙福字履鑲滾緞雙臉緞鞋。眾人中有因走道,把鞋走壞了的,所以多買幾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