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柯威斯已經過去了,布羅德也過了,列車在拂曉前抵達了肮髒、散亂的薩格勒市車站。這個車站上有很多從德軍那裏俘獲的機車頭,不過現在它們已經鏽跡斑斑,被遺棄在荒草叢生的鐵路的側線上。東方快車就停在這些鐵軌之間。當他們滑出車站的時候,邦德看到其中一個車頭上的牌子上寫著“柏林市民股份有限公司”的字樣,上麵布滿了黑色的彈坑,可以想象,這輛車曾經成了機關槍的靶子。邦德聽到一聲汽笛的猛吼,看到駕駛員的胳膊向上一拉,列車駛出了薩格勒市車站。這一刻,看到這樣的場景,邦德覺得,不管是熱戰時候的混亂,還是與之相對的,冷戰時期的勾心鬥角都是不合理的,都是病態的。
列車駛入了斯洛文尼亞山區。路上能看見排排農舍和大片的蘋果林。他們到盧布爾雅那時,塔吉妮娜醒來了。餐車已開始營業。他們各自要了煎蛋、黑麵包和咖啡。不過,咖啡裏大部分是菊苣根粉末做的咖啡伴侶。餐車裏擠滿了從亞得裏亞海濱度假歸來的英美旅客,人們興高采烈地談論著度假的經曆。列車下午就要駛入西歐國家了,第三個危險的晚上已經過去了,想到這邦德不禁高興起來。
他仍利用白天時間睡覺。一覺醒來,列車已到了塞紮那車站。南斯拉夫便衣黑著臉上車來進行檢查。然後列車穿過南斯拉夫邊界,到了意大利的波格瑞爾車站。車站上,旅客們看起來輕鬆愉快,一派寬鬆氣氛。新的柴油電機發出一聲歡快的汽笛聲後,列車開始了意大利的行程。揮手之間,窗外的草地已經遠去了,他們很快就到了文尼支亞,之後又朝著閃著燈火的的裏雅斯特城和灰藍色亞得裏亞海灣奔去。
進入了西歐國家了,總算脫離了危險,馬上就可見到勝利的曙光了。邦德想著,他把這三天發生的事統統拋在了腦後。塔吉妮娜見他臉上雲開霧散,便伸手去拉他,邦德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共同欣賞著窗外的風景。海濱路上的別墅,綠蔭掩映,海麵上船隻點點,人們在水橇上盡情衝浪,好不愜意。
列車穿過幾個岔道後,緩緩駛入了閃閃發光的的裏雅斯特車站。邦德起身打開窗子,向外看去。他倆肩並肩站在一起,突然,邦德覺得心中充滿了幸福。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她的頭緊緊依偎在他胸前。
他們注視著窗外度假的人群,陽光透過車站上高大明亮的窗戶,撒在地上,形成一束束金色的光束。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這陽光燦爛的圖景將沿途經過的那些昏暗、肮髒的車站所帶來的不快一掃而光,衣著華麗的人們戴著太陽鏡,向進口處走來,這些曬黑了的人們,可能都是來度假的。這時,正急匆匆地爬上月台向他們的車廂走去。看到這些,邦德覺著心情格外地舒暢。
這時邦德注意到了一個男人。一束陽光照在這個男人的頭上,他看起來就是這個歡樂世界的典型代表。帽子下的金發,以及下巴上剛長出來的金胡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其實他與其他旅客沒什麼不一樣。發車還有一段時間。那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邦德發現這人是個英國人。他戴著英國常見的深綠色帽子;身穿一件英國旅行者常穿的米色雨衣和一條灰色法蘭絨長褲。他拖著腳慢慢地在月台上行走,邦德的目光跟隨著他。這人好象似曾相識。
他提著一隻舊皮箱,腋下夾了本書和幾張報紙。他看起來像個運動員,他有寬闊的肩膀和黝黑的麵色,他很像剛從國外比賽歸來的職業網球運動員。
他走近了,眼睛直視著邦德。認識嗎?邦德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不認識。如果邦德曾見過他,他那灰睫毛下冰冷的目光肯定會給邦德留下深刻的印象的。那眼神極其呆滯,就像死人的一樣。但是,這雙眼睛卻分明是在向邦德暗示著什麼。
那人向臥鋪車廂走來,他的眼睛向上看著列車。他走過邦德身邊,腳上的膠底鞋使得走路聲音很輕。邦德看著他抓住扶手,輕捷地躍上階梯,進入了一等車廂。
突然,邦德領悟了那目光中的含意,一下子明白了他是誰。沒錯,這是情報局派來的人。M局長到底還是派來了幫手。他那奇怪的眼神就是信息,邦德敢打賭這人馬上就會來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