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風流枉少年(二)(2 / 2)

見他不語,她兀自起身,掀開白紗走了出去,腳底生風般走去前麵的大堂,向掌櫃的提了兩大壇凍醪,然後隔著層層的絹紗向他走來,隻留那掌櫃的詫異地看著她一個姑娘家輕鬆地拎著兩壇幾十斤的酒箭步如飛。

豪邁地將兩壇酒往桌上狠狠一頓,她挑了挑眉看著他:“飲酒自罰!”眉宇間多了幾分肆意自然的灑脫。

他聽她的語氣,總有種自己才是被罰的那一位的錯覺。

酒壇一傾,兩個酒撙中就注滿了晶瑩的美酒,她仰頭一幹,然後倒過酒撙在他麵前晃悠,以顯示自己喝完一杯,然後暗示某人要自覺。

他倒也沒打算扭捏拒絕,端過酒撙一飲而盡,幹淨利落。

放下酒撙,他便看見她的笑顏,如同陽春三月裏的清泉,融化了嚴冬裏的冰雪。

我們知道有一個詞,叫慣性。

簾中美酒對飲,簾外風雨纏綿。

時不時,春雨裏夾雜著聲聲沉悶的春雷,或者閃電交加,竟有些癡狂的意味。

竹簾子在風裏吱吱呀呀地搖著,促織弄著一聲一聲的囈語,隔簾花影,兩人對坐在滴水簷下,一杯一杯地飲著,忘了黃昏日暮。

說是賠罪,其實是找人陪酒。

兩人話不多,但是酒量都很大,一個下午以來,頂多是臉頰上多了一抹微紅,根本看不出一人竟然幹了一壇的凍醪。

凍醪是冬日裏釀的酒,即春酒,原本就是為春天準備的,但是在地窖裏藏了一個冬天,也帶了絲絲涼意,一杯杯飲下,竟也有沁入心扉的寒。

那隻桌上的白玉簫已經被浸泡在了溢出的酒水裏,泛著晶瑩的色彩。

冰綃簾帳驀地揚起朔弧,素簾漏風雨,打濕兩人衣袍,他白衣無妨,但她一身青衫就不那麼幸運了,被雨水沾濕處是一片更加濃重的青綠。

她皺了皺眉,又傾了傾酒壇,卻發現酒壇已經見底了,兩壇皆空。

轉過頭看看他,卻發現他正望著樓外風雨,不知有沒有出神。

她幹脆起身,一把拉下了白絹紗,沒有了它的阻擋,風雨互相交夾著飄了進來,瞬間的冷使人一震,清醒了許多。

吹風淋雨,雕欄外的暮色中掠入數不盡的桃花,打得遍地都是,從繽紛散亂如雨翩躚飛舞在畫梁穹隆之間。

奇異地,麵對如此風雨如此日暮,突地升起一股豪情,他拿來旁邊的箏琴,指尖一撥,挑起音律陣陣。

輕柔的試音段馬上過去,他的手一熟悉這張琴,便開始認真撥弄了起來,聲勢浩大,如鐵馬冰河遠踏而來,夾雜著風嚎雨嘯,錚錚有力,樓外雷聲如濤,從天的彼岸洶湧而來,飛濺起千堆浪,與他指下的琴聲一道,劈開夜的深沉。

陰雨黃昏之下,男子飄曳翩飛的衣袂淺淡似水,青絲如瀑隨影輕揚,如同九天之上撫琴的仙人。

她不知何時也取琴一張與他對坐,輕彈曲調與他應和,細聽之下,方才氣勢磅礴的曲裏竟多了一絲柔美。

他抬起頭望她一眼,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四目而對,竟然看得有些癡了,直接映入對方的眸,如漆黑的潭水,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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