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幽寂的內殿裏沒有任何聲音，二人相對，暗潮湧動。
沉默無言，這是多年的唯一一次，她雖性格少言，但幾乎不會對他發脾氣，即便是年少衝動做了些不當之事，她也概不追究，隻是事後加以教誨而已，可是這次……卻不知該如何麵對他，教他如何以一個帝王的身份應對一切的事，卻獨獨忘記了教他如何對待感情。
因為她，也是新手，又如何教人。
可是，她終是原諒了他，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平淡，下了塌，對他說：“再過幾日你便要行及冠之禮了，有些事情還未部署完全，這件事應該是你自己動手的，你知我一律不插手政事，隻談軍事，但是還是有些東西要與你商量，現在便開始罷。”
他眼裏閃過瞬間的亮色，然後趕緊將外袍往身上一披，並迅速係好腰帶，理了理衣襟，便在她的身邊坐下。
這些年來，他與她議事都是同案而坐，不拘禮數小節，卻惟獨今日，她覺得有些許別扭了。
時間的鬼斧神工已將他雕琢成一名成熟的男子，再不是當年的少年，劍眉輕挑，薄唇若削，英挺俊逸，眉目間盡是王者的傲然之氣。
她卻不曾被時光改變，他眼裏，她一直和當年初見一般無二，事實上，她因仙術的修煉確實沒有任何變化，若真有的話，也是心境的轉變。
“嫪毐在你行冠禮一日，勢必會謀反，他已動用了王璽與太後的璽印，召集了不少心懷不軌之人準備叛亂，到時候他會以太後的名義廢王，並用叛軍奪下政權。”她緩緩地說著，並不著急。“我能幫你的，是加強軍隊的實力以及把握天時地利，最後的人和，便由你自己去負責，百姓的輿論以及貴族的關係，要靠你自己打理。蘄年宮一戰，要全勝。”
他唇角勾上一絲淺淺的笑意，如同獵手尋找到了合適的獵物：“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還有一層話沒說清楚，事過之後，太後該如何處置，依舊在他自己。
她點點頭，反問：“說說你的打算吧。”
嬴政望著案前躍動的燭火，瞬間眼裏射出一道淩厲的光芒：“蘄年宮的三千精兵，定讓他有來無回，那他定會轉向而行，全力攻下鹹陽，而那裏會有蒙毅把守，所有叛國者，概而誅之，不留活口！”說到這裏，他雙眼一眯，然後臉上染上了幾分狠絕：“至於嫪毐……五馬分屍，曝屍示眾，以示叛國者下場。”
汝嫣隻是覺得，他越來越像一個王者，與她預想的一樣，這樣很好。
她所需要的，便是讓他成為一代成功的帝王，看他君臨天下。
於是她讚許地看著他，又提醒道：“幕後參與其中的朝廷官員，世襲貴族，你要如何處置？”
他眉目緊鎖，然後陷入了片刻沉思，既而露出一陣殺氣：“既然做了，便是斬草除根！”
汝嫣的唇角染上淺淺的笑，如從前一般撫摩著他的額發：“嬴政……”
他一時頓住，被她如此相待，不知該高興還是——她親昵的舉動，他自是欣喜萬分，可這又明明是將他看成一個孩子。
她輕聲說：“你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多年後，他翻然醒悟，原來她的話，一語成讖，他當真是個合格的帝王，卻不一定是優秀的君主……
————————————————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