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邦德已暗自決定接受這一邀請了——管不了那麼多了。不管這個杜邦先生遇上了什麼樣的麻煩——敲詐也好,黑社會找茬兒也好,女人問題也好,總之,肯定是典型的有錢人才會遇到的麻煩。此前邦德正在琢磨該怎麼享受這個老天賜給他的假日,這下可好,送上門的便宜事兒來了。既來之,則安之。不過,出於禮貌,邦德開始還得說幾句客套的辭謝之語。杜邦先生聞言立刻打斷了他:“拜托,拜托,邦德先生。請相信我,我是誠心邀請您的,絕對誠心。”說完他又打了個響指,叫來了女招待。女招待走了過來,杜邦轉過身,背著邦德把賬結了。就像其他有錢人一樣,他可能認為那樣會讓人知道自己給了女招待多少小費。在他看來,這樣的暴露是不得體的,別人會認為自己在顯擺。買完單後,他將錢塞進褲子口袋(有錢人從不會把錢放在屁股後的口袋裏),然後挽起邦德的胳膊。他旋即感覺到邦德對這一親密的動作稍有抵製,於是明智地鬆開了手。他們二人順著台階走向機場大廳。
“現在我們先處理一下您訂的機票的事。”杜邦先生邊走向全美航空公司的售票櫃台邊說道。在這一刻,一反開始的謹小慎微,杜邦先生在美國,在他自己的地盤上顯現出他的分量與效率。
“好的,杜邦先生。沒問題,先生。我會處理好此事,先生。”
大廳外,一輛鋥亮的克萊斯勒“帝國”汽車緩緩駛到路邊。車一停,一個身穿灰棕色製服、看上去很結實的司機趕忙為他們打開車門。邦德跨進車裏,一下坐到柔軟的靠墊上。車內很涼爽,讓人感到幾乎有點冷了。這時,剛才那個全美航空公司的職員一下跑過來,手裏提著邦德的行李箱,將箱子交給了司機,然後欠著腰退回機場大廳。“去比爾海濱餐廳。”杜邦先生對司機說道,汽車慢慢駛出擁擠的停車場,順著林園大道飛馳而去。
杜邦先生靠到座位上對邦德說:“邦德先生,希望您喜歡吃石蟹。以前嚐過吧?”
邦德說吃過,並表示自己很愛吃這種海鮮。
這輛克萊斯勒“帝國”車先是穿過邁阿密商業區,然後沿著比斯肯大道行駛,接著又順著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堤上的大道橫穿比斯肯灣。這段時間裏,杜邦先生先是談了些關於“比爾海濱餐廳”的事,接著又談起石蟹和阿拉斯加蟹相比孰優孰劣的話題。邦德不時做些適當的評論以作為回複,同時讓自己盡情享受著汽車疾駛、車內的舒適環境以及隨意的對話所帶來的快意。
汽車將邦德他們載至一所塗著白漆的房子麵前,這所房子的正麵以護牆板和灰泥修築成,建築風格是仿攝政時期風格(攝政時期,即英國19世紀初一段時期——譯者)。房子上麵有一排粉紅色的霓虹燈標示著:比爾海濱餐廳。當邦德走出汽車時,杜邦先生趕忙吩咐起司機來。邦德聽見他說:“給我安排一下阿羅哈套間。如果有問題,就讓費利先生打電話到這兒來找我,明白了嗎?”
眾人拾級而上。在餐廳內部,房間的窗戶上裝飾有白色與粉紅相間的薄棉布垂飾,因此,餐廳的桌子上都籠罩了一層粉紅色的光暈。餐廳裏人頭攢動,充滿了曬得黝黑的人,個個都是一身昂貴的熱帶打扮——從鮮豔華貴的襯衫、叮當作響的金手鐲到鑲著珠寶的太陽鏡,乃至小巧可愛的本地產草帽等等,一切都應有盡有。空氣中飄蕩著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氣味。這種氣味大概是那些在太陽下曬了一天的身體所散發出的怪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