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開始了一段漫長的旅程(2)(2 / 2)

早上,皮果提先生和我的老保姆來找我,我們就早早到了馬車售票處。高米芝太太和漢姆已在那裏為我們送行。

“衛少爺,”皮果提先生把他的提包往行李裏放時,漢姆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他的生活全破碎了。他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前麵會有什麼!除非找到他要找的,我敢說,他會漂泊到死。我相信你會照料他吧,衛少爺?”

“相信我,我一定照料他。”我親切地握住漢姆的手說道。

“謝謝你。謝謝你,太好了,少爺。還有件事,你知道,衛少爺,我收入不低,現在又沒要開銷的,除非糊口,錢於我不再有什麼用了。如果你能把錢用在他身上,我幹起活來也有勁些。話雖這麼說,少爺,”他很平靜也很溫和地說道,“你可以相信,我一定會拿出男子氣來做工,努力好好幹!”

我告訴他,說我很相信這一點,我還暗示說,我希望能有一天他不再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樣過孤單的日子(這想法在眼下當然是自然的)。

“不,少爺,”他搖搖頭說,“那一切於我已成為過去了,少爺。永遠沒人能填補那個空白了。請小心那筆錢,能隨時給他一些做零用嗎?”

我提醒他說,皮果提先生從他剛去世的妹夫的遺產中得到一筆量不大卻也固定的收入,但我仍答應照他說的辦。於是,我們相互告別。就是此刻,想起這別離,也不能不傷心地記起他是怎樣克製地忍受深深的哀痛。

至於高米芝太太,要我來描寫她怎樣眼淚汪汪,一麵盯著坐在車頂上的皮果提先生,一麵跟著馬車沿街跑著,不時撞到迎麵的人,實在太難了。所以,我隻好讓她帽子完全走了形,一隻鞋也掉在遠處的人行道上,她則坐在一個麵包店的台階上喘粗氣。

到了旅行終點後,我們的第一件事是為皮果提找個小住處,找一個她哥哥也能住下的地方。好在,我們總算在一家雜貨鋪的頂樓上找到這樣一個幹淨又便宜的地方,那兒離我的住所隻隔了兩條街。我們定好住處後,我就在一家飯館買了些冷食,然後把我的旅伴帶回我的住處喝茶。說來也抱歉,這事讓克魯普太太不滿,完全不滿。不過,在解釋這太太的心情時,我應該說明,皮果提到後不到十分鍾,就挽起喪服為我清理臥室,這下可把克魯普太太惹火了。克魯普太太把這舉動看成是失禮的行為,據她說,她從不允許失禮的事發生。

在來倫敦的路上,皮果提先生談起一件事讓我很感意外。他建議我們先去和斯梯福茲夫人見麵。由於我覺得我應當在這事上幫他忙,也應當在他們中間調停,所以我懷著盡可能不傷害那位母親感情的希望,當晚就給斯梯福茲夫人寫了一封信。我盡量溫和地告訴她皮果提先生所受的傷害以及我在這次傷害事件中的責任。我說,他雖低位卑微,但卻有最高尚最正直的品性,所以我希望十分苦惱的他不致受到她的拒絕。我約定下午兩點鍾我們到那裏,並親自將這信交第一班馬車帶去。

在指定的時間,我們站在那個門前——那個幾天前我還那麼快活地住宿過的住宅門前,那個曾使我年輕的忠誠和熱情那麼自然生出的住宅門前。可從那以後,我就被它拒於門外,現在,它是一片廢墟,一片殘跡。

出現的不是李提默。我上次來訪時已代替了李提默的那個麵孔並比較令人愉快的仆人出來開門,領我們進了客廳。斯梯福茲夫人已坐在那裏了。我走進時,蘿莎·達特爾從屋子的另一個地方溜來,站在斯梯福茲夫人的座椅後麵。

我從他母親臉色上馬上看出,她已從他本人那裏聽說了他的行為。她臉色蒼白,我的信帶給她的感情撞擊不至於這樣重大,而且她因為溺愛而生的疑惑也會減低那封信的效力呢。我覺得,與我以往所想象中的相比,她還要與他相像得多呢;我也覺得——而不是看出——我的同伴也看出這相像處。

她背挺得筆直地坐在扶手椅裏,神氣莊嚴、堅定、沉著,仿佛對任何事也泰然的樣子。皮果提先生站到她麵前時,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而他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蘿莎·達特爾銳利的目光把我們每個人都收入她眼中。有那麼一會,誰也沒說話。她示意皮果提先生就坐,他低聲說:“夫人,我覺得在府上坐著不自在,我寧願站在這裏。”這以後又是一片沉默,最後她開口了。

“我知道你為何事來這裏,我對此很抱歉。你要求我做什麼呢?你告訴我應該做什麼呢?”

他把帽子夾在臂中,從懷裏摸索著掏出愛米麗的信,攤開遞給她。

“請你讀這個吧,夫人。這是我外甥女親筆寫的呀!”

她讀那信,仍和先前那樣莊嚴沉著,在我觀察所見,她一點也沒被信的內容打動。然後,她把信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