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偉大的宗教,對於實在都有著極深刻的體驗,然而它們無法用精確的語言表達出來,尤其是東方的這些深刻的宗教經驗,常常是超越語言的,它們隻重視身體力行的體驗。禪宗把這種活動叫做“參禪”。為了表達這種體驗到的絕對的知識,各宗教都創造了別具特色的表達係統——與科學的語義符號係統截然相反的係統。宗教用非常模糊且不確定的語態來表達他們對實在的體驗。由於對實在體驗的深刻性,以致根本無法用邏輯來闡釋。科學的邏輯的闡釋僅是科學家為了將其觀察到的結果告訴別人。而宗教的模糊的不確定的語態,幾乎很難理解,而隻能參悟。這些不確定的充滿了大智大慧的語態構成了宗教的哲學係統。
宗教的哲學常常與宗教的藝術並存。藝術是摹仿自然的,或者更準確地說,藝術是人對實在有所體驗而用以描繪體驗到的實在的一種語言形式。宗教的藝術主要是神話。印度教就創造了大量的神來傳遞他們體驗到的關於實在的絕對知識。基督教創造了上帝耶和華,藝術地表達了基督教的宇宙觀和人生觀。它用夏娃和亞當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來表達人的自在為他的狀態。用亞當偷吃了禁果來表達人的“墮落”——即人從原始的統一狀態走向其反麵。人必須走向其反麵。隻有走向反麵人才能反觀其自我。於是亞當偷吃了禁果後驀然發現自己的裸體,並產生羞恥心。基督教神學認為,正是人的墮落,上帝才罰男人必須不斷地勞動受苦,罰女人必須為生兒育女而勞苦奔波。以此來說明人一旦離開自在為他的“我”,即處於一個走向其反麵的痛苦的“我”中。此痛苦的“我”必須不斷地創造。此痛苦的“我”在其原始的“我”的反麵,才能看清原始的“我”,才能自覺。隻有在自覺之後,才能回歸其原始的“我”中。回歸原始的統一之中,並不是當初的自在為他的“我”,而是自覺了的自在自為的“我”。因此,基督教又以其對上帝的懺悔來描繪“我”的回歸。宗教的神話並非如科學所譏之為荒誕的東西。宗教的神話,如同科學的語義模型一樣,都是描繪關於實在的知識。從其最終的意義上來說,是方法論的差異。現代物理學對於世界的終極揭示與古東方的宗教體驗歸於同一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科學的方法論是邏輯的分析的理性的揭示。而宗教的方法論是神秘的藝術的模糊的啟示。科學是客觀的分析,而宗教是主觀的體驗。由於其方法論的不同決定了它們使用的語言也根本不同。科學的語言是精確的邏輯的推理的直接的數學框架式語義解釋。而宗教的語言卻是模糊的形象的感應的領悟的直覺的。科學必須借助語言來描述,而宗教常常是超越語言的。科學的思維是形而下的,而宗教的思維是形而上的。科學的語義結構是確定的,因而也是封閉的單一的僵死的。宗教的語言是非確定的,因而是放射性的多義的靈活的。歸根到底,科學在於揭示,而宗教在於啟示。科學的方法使人和自然分離,而宗教的方法使人和宇宙同一。科學所依賴的是理性的力量,宗教所依賴的是感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