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向她揮揮手說“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時候,她掏出十塊錢,說:“這是不是你的?”
我趕緊往身上一摸,要死,十塊錢真是我的。幸好去下壩的時候店門關了。
“是我的是我的。”說著我伸手就拿。小旦一下子從門檻上跳起來。我沒搶到。
我就說:“真是我掉的,你趕快給我,要不然日子沒辦法過。”順便我還把家裏沒碗吃飯的事情跟她講了。以至於最終有點低聲下氣。
但小旦不買帳,她說:“我這十塊錢是在那個男的身上摸到的。你說不是你幹的事,那這個錢也不是你的。”
我說:“事情真不是我幹的,騙你不是人。但錢是我的,確實是我的。”我把口袋全部翻出來給她看,有許多草末和說不來的瑣碎的東西紛紛揚揚地飛了起來。
“你死鴨子嘴硬。我煩不了了,就算這是賠償損失啦。”說著她把錢塞到腰裏去了。如果要搶,那大概還要扯她褲帶子。但太累,影響也壞。
“算了,我不要了。”
她又哭了起來,說:“看來,那個人真不是你了。”這樣她又把鼻涕蹭在我的門框上了。
我說:“你別哭了小旦,我同情你。你把錢還我就給你講個好事情。”
她說:“你先說了我看是不是好事情,是的就給你十塊錢,不是的就別想。”
於是我就把小生要跟她搞對象的事情前前後後告訴了她。她聽過之後果然不哭了,但也沒怎麼高興,說:“他啊,不行,我曉得,他老婆跑就是他不行。”
我無話可說了。我這十塊錢就這麼沒了。有一個老鼠從我們之間吱溜一聲跑了過去,在牆腳的洞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日子真是沒辦法過了,連老鼠都打噴嚏了,我被這個老鼠搞得很傷感。
“不過——”她仍然盯著老鼠洞,說,“那也不一定。再說吧。”
我動下身體擋住她看老鼠洞,說:“那我錢怎麼辦?”
她說:“也再說吧。”於是她就走了。
出門的時候,她回頭又說她相信我,所以十塊錢不是我的,所以不能給我。“給了你,將來那人要是找上門我怎麼辦呢啊是?”我痛苦地說“是”,而小生找他談對象的事情留著割了稻子再說。然後小旦轉眼就走到樹影裏,不見了。
我對著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很長時間,然後歎了口氣。我還是不甘心,又在身上搜索了一下,還是沒有發現那十塊錢。我就一屁股坐下來。腳走了一天路很酸也很燙,我就把鞋子脫了,同時習慣性地把鞋子在門檻上磕了磕,結果我被自己嚇了一大跳,從鞋子裏麵倒出來的不僅有沙土草葉,還有我那十塊錢。“這真是太奇怪了!”我一個人在門檻說起了話。
就這樣傻坐在地上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我索性不想了。大概確實什麼也沒有吧。小旦被誰強奸了呢?我真是一點也不曉得,騙你不是人,真的,我一點也不曉得。老婆孩子回娘家去了,過兩天就要回來跟我一起割稻子的。這才想到與小生講的話,要割稻子了,真要割稻子啦,於是我就把鐮刀找出來,真看見了上麵許多鏽,我就拎桶水找塊青磚在門外嘩啦嘩啦地磨。好清越的聲音啊。
月亮升起來了,水桶裏水汪汪的,刀也越磨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