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道:“媽,叫三妹四妹給我大姐拿去。聽說她家小姑子也快出門子了,就當是咱給他們添的禮。就我大姐那公公婆婆的刻薄勁兒,還有她那畜生女婿,三妹四妹跟小七去了,他們還不定怎麼為難大姐呢。這幾尺布給大姐拿去,叫大姐給他們,就當換我大姐幾天舒心日子。反正咱家這樣子,弟妹們都還太小,這兩年我還不敢結婚,不急。”
沈樂銘聽她這話吃了一驚。在他很小的時候大姑姑就已經過世了,他對大姑姑了解不多,也從來沒有見過,甚至聽說過大姑父。穿到這裏之後也還沒見過大姑姑,知道她被夫家虐待這個狀況還是無意間在家裏人交談中側麵了解到的,並不知具體的情況。
照二姐姐這個語氣,她夫家對她的虐待不會是普通地惡毒。因為這個年頭,一人每年隻有三尺的布票,連做一身衣服都不夠,這四尺布無論送誰家都是重禮,況且還是這麼難得的印花布,聽語氣還是家裏攢了好久,要給二姐姐結婚時做新衣穿的。二姐一聽說兩個妹妹和弟弟要去大姐夫家住幾天,就把自己嫁妝料子都拿出來了,就怕在幾個弟妹去了之後大姐會遭折磨,可見她夫家在二姐姐心裏的凶惡。
更讓沈樂銘吃驚地是,母親聽她這麼說,沉默了一會兒,竟然同意了她的判斷,找了塊舊包袱把那塊布料包起來,說:“成,二妮兒,那就委屈你了。這兩年媽再給你攢塊好的。”
父親歎了口氣,三姐、四姐站在門口看著,都沒有出聲,氣氛十分沉重。
沈王莊這邊的風俗是走親戚須得在上午,下午去不禮貌,因此沈樂銘姐弟三人須得第二日才能成行。下午三人照樣去剜野菜,晚上哥哥沈潤回來,他偷偷告訴了沈潤這件事,問:“哥,大姐夫很凶很凶嗎?”
他話還沒說完,平時脾氣極好的沈潤就動了氣:“什麼姐夫,那就是個畜生!他前麵已經打死了一個媳婦,打跑了一個媳婦,在他們那裏娶不下了。西街第二家那個王麻子也是畜生,貪圖人家一籃子白麵十個雞蛋,仗著咱家離得太遠不知道實情,就把大姐說給了人家。那畜生三天兩頭的照死裏打大姐,大姐骨頭都被打斷了好幾回!在街上見過王家人不許跟他們說話,也不許跟他家王新華、王新紅、王新軍、王新浩玩,他們家沒有好人!”
沈樂銘駭然道:“他為什麼要打大姐姐?他以前打死過人,難道也沒人管嗎?”
沈潤憤然道:“誰管!?人家兄弟多,被打死那媳婦娘家都沒辦法,誰敢管!他就是有毛病要打人,誰有什麼辦法?人家媽也護著人家,一家人虐待兒媳婦!”
沈樂銘十分憤怒:“他們家這是什麼毛病,一群精神病!?”
沈潤罵道:“人家人多勢眾,沒人敢惹嘛,打了也沒人敢管,為啥不打!?……小弟,什麼是‘精神病’?”
沈樂銘大怒:“真是一群精神病!?——就是腦子有毛病,跟當街那個憨子振一樣,天天非得住豬圈,認為自己也是一頭豬,不讓住不行。他們家這合起夥來折磨兒媳婦,不是一樣不正常?”不由得為此行擔憂,他即將打交道的這將是怎樣一家人。
如果真像哥哥說的這樣,他到了那裏還得看看有什麼辦法把能大姑姑帶回來不。不知道這年代他們這偏僻的鄉下可不可以離婚?
沈潤“嗤”地一笑,道:“可不是毛病差不多。”
沈樂銘心道:我可不是在說笑,照你們描述的行為,那男的多半真的心理不正常,有暴力傾向。那不是精神病是什麼?
想了想,又試探地問:“他這麼壞,我們把姐姐接回來,不跟他們家了吧?”
沈潤無奈道:“媽說姑娘家已經嫁過去了,怎麼還能接回來,不讓接。”
沈樂銘道:“大姐姐是嫁他們家了,又不是賣給他們家了,怎麼不能接?他的第二個媳婦不是就跑了麼?”
沈潤道:“那怎麼一樣。”
沈樂銘堅持道:“怎麼不一樣,難道就那樣忍著等著被打死?那媳婦很聰明。哥,大姐夫那麼壞,總有一天會把大姐也打出個好歹的。我去那裏看看,真不行咱還是把大姐接回來,大不了咱倆養大姐一輩子。”
他說著說著語氣就不大像小孩兒了,不過沈潤卻覺得弟弟是小小年紀卻在裝大人,可愛的不行,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行,聽我弟弟的。你去看看,有辦法就把大姐接回來,咱兄弟倆養大姐姐一輩子!”
沈樂銘沒有接話,心道如果有必要,別以為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