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吧。”她說。
“上車吧?”
張皓天真的聽到個女的對他說。
原來是輛天藍色出租車。張皓天從未見過這種顏色的出租車,特別是在深夜時分,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憑空開來這樣一輛車,就像電影裏的鏡頭一樣,深灰色的背景下緩緩而來,然後幻化成一張女人的臉。
“上車吧。”
那個女的從車窗裏伸出頭來,把頭一偏,說。
張皓天拉開車門,上車。他對開出租車的女司機說:“哎,我怎麼從來也沒見過天藍色的出租車?”
“你去哪兒?”女司機並不接他的話茬,而是生硬地問話。隻見她辮梢吊得高高的,發根處紮著寬寬的紫紅辮繩,看上去就像個女武林。
“我去小斜街。”張皓天說。
女司機仍是不看他,動作熟練地掛擋、起動汽車。天藍色汽車就像宇宙飛船一樣開動起來,四周是漆黑一片的茫茫宇宙。張皓天覺得自己跟這個陌生女子之間,有一種神秘聯係。在沉默了很長一段路之後,女司機忽然開口說話了。她說:
“你是演員吧?”
“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你像。”
“我像?我像什麼呀?”
女司機說:“像演員唄,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的氣質特棒,有點像《冬日戀情》裏的潘曉偉。”
“潘曉偉?那我哥們呀。”
“真的啊?”
“可不是真的嘛,我騙你幹嗎?”
兩人的關係因《冬日戀情》的關係,一下子變得熟悉起來。女司機一路上問這問那,什麼潘曉偉喜歡穿什麼樣的衣服啦,有沒有女朋友啦,愛吃什麼啦……張皓天一一如實回答,他確實對潘曉偉比較了解,特別是成名以前的潘曉偉,他們太熟啦,整天混在一起,有時連球鞋都不分彼此,互相換著穿。
開天藍出租車的女孩,興奮得眼睛發亮,特別是當她聽說張皓天現在住的房子,是以前他們幾個小兄弟一起合租的,就連潘曉偉都曾在那兒住過,就更興奮了。張皓天提醒她小心開車,她搖晃著紮馬尾辮的腦袋說:“沒事。沒事。”
車子繼續在無人的街道上輕飄飄地飛。過了沒多長時間,女孩忽然踩了腳刹車,坐在車裏歪著頭看他:“你到了。”
“這麼晚了你還出車,不怕危險嗎?”
“嗨,危險什麼呀。再說我平常這麼晚是不出來的,今天正好讓你趕上了,就算咱倆有緣分吧。”
張皓天衝她笑笑,付了車錢,說聲“謝謝”。就在張皓天轉身要走的時候,女孩在身後叫住了他:“哎,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呀?”
“幹嗎要問名字?”
“趕明兒等你出名了,我也好跟人吹牛,說我認識你呀。”
“得了吧,我出名還早呢。”張皓天說,“你要不要上來坐坐,看看你的偶像潘曉偉以前住過的地方?”
“好啊。”女孩把那輛天藍色的車停在樓下,然後跟在張皓天身後,一步兩個台階地跳著走。
“你們家住得好高呀?五層還是六層?”
“這樓沒六層。”
“那就一定是五層。怎麼沒電梯呀?”
“老式樓房哪兒有電梯呀?要看偶像的房間就別嫌累,而且你得小聲點兒,我不想讓鄰居覺得我一天到晚往屋裏帶女孩兒。”聽了他的話,女孩咯咯笑個不停。他便伸手去捂她的嘴,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他的手在空中停了有半秒鍾,隨後兩人就在樓梯上接起吻來。
樓道裏的燈一盞盞滅掉。那是聲控的燈,在安靜的情況下它們就會自動熄滅。張皓天和那女孩在黑暗中緊緊地摟著,不想驚動任何一盞燈。
冬日戀情
在黑暗中他們變得呼吸急促,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們含糊地說著什麼,像在說話又像在歎息。張皓天把手伸進褲兜裏胡亂地摸索著,女孩小聲問他在摸什麼,他說鑰匙。
他們進門之後沒有開燈,門廳裏有一些微弱的光線,是從後麵的一扇窗子裏射進來的,借著那微弱的光線,他們依稀看見對方的臉。張皓天忽然覺得,懷中這個女孩子的臉上,不知什麼地方竟有些像大魚。他說:
“你長得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她是演員嗎?”
“不是,但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你喜歡她?”
“也說不上,她是那種很高的女人。”
“她怎麼高呀,長得高?”
“不,是地位高,她是那種我完全夠不著的女人,需要仰視才可能看得見的女人。”
“天哪,那太可怕了。”
女孩將張皓天推到一邊,熟門熟路地找到電燈開關,雪亮的光線頓時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女孩在刺眼的光線裏搖身一變,變成了穿低胸晚裝的大魚。
女孩在房間裏跳來跳去的,看上去就像個卡通人。她說這裏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潘曉偉演的《冬日戀情》就是在這兒拍的吧,你看這床,這牆上的畫,這床頭的小玩偶,這拖鞋,這CD架,這些堆得亂七八糟的雜誌,好像電視劇裏的情景呀。女孩自我陶醉似地在房間裏轉來來去,仰著臉,舉起雙手宛若沐浴陽光。她說:“真沒想到我能走進偶像的房間,就跟做夢似的。”
聽了她的話,張皓天覺得自尊心受到打擊。人家是衝著偶像潘曉偉來的,而不是衝著我張皓天來的。他想,人要是沒名呀,就狗屁都不是。他有些賭氣似的冷著一張臉,屋子裏的兩個人頓時僵住了。
——你生氣啦?
——你和潘曉偉,你們吵過架嗎?
——你不喜歡他?還是……
女孩沒頭沒腦自言自語。張皓天有些惱羞成怒似地,氣衝衝朝著女孩走去。“不許你再提那個名字。”他氣哼哼地說。
“哪個名字呀?”
“就是你的偶像。”
“潘曉偉呀?你不說你們是哥們嗎?你不是說——”
張皓天一把摟住那女孩,惡狠狠地“咬”她的鼻子。那個小巧的、漂亮的鼻子冷冰冰的,舌尖觸上去感覺好像是塑料的。女孩開始熱烈地回吻他,張皓天從沒遇到過如此純熟、熱辣的吻,情緒一下子被調動起來,也很動情地親吻她。他們糾纏不休地在沙發上滾來滾去,一下子撞倒了旁邊茶幾上的大瓷花瓶燈,隨著“砰”地一聲巨響,屋裏一時間火花四濺,好像一場奇異的焰火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