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耳朵裏的電話懷中的美人(1 / 3)

汪丁丁打來電話,說上次給諸葛小晴配唱的那個活兒,效果不理想,還得重來。張皓天躺在床上,閉著眼,下巴朝著天,聽筒扣在耳朵上,他困得要死。藍小月迷迷糊糊地睡在他旁邊,聽到有什麼動靜,便本能地往他懷裏鑽,一條胳膊搭在張皓天胸口,讓他動彈不得。

“誰在你那兒呀?”汪丁丁疑神疑鬼地說,“感覺你被窩裏好像還有人。”

“有個鬼呀。就我一個人!”張皓天懶得跟他囉嗦,答應了一小時後跟他見麵,然後掛斷電話。他困極了,還想要睡一會兒,但是這個電話攪了他的覺,讓他心裏很不爽。室內的光線很暗,他看了眼床頭櫃上帶夜光的小表,小表的指針指向7點55分,他最討厭這個時間起床,這個時間對於他來說正是半夜。

“我得走了。”他起來穿衣服。

“你去哪兒呀?”

“我得去工作了。”

“工作?得了吧,別騙人了,你有什麼正經事呀。”

張皓天最恨藍小月用這種語調跟他說話,因為他一事無成,所以最討厭別人瞧不起他。張皓天“忽”地一下掀開被窩,把身子光光的藍小月從床上拎起來。

藍小月嚷嚷起來:“你幹嗎呀?你神經病呀!你弄疼我啦!”

“弄疼你了?我就是要讓你疼,讓你長記性。”

“我說什麼了,把你氣成這樣?”

她高高地站在床上,細長的身體就像一尾嫵媚無比的魚。由於生氣,她的身體在晨光中瑟瑟抖個不停,皮膚在黑暗中呈巧克力色。她說話,不停地說話,說著說著都亂了,張皓天到底也沒聽清她說的是什麼。

兩人氣呼呼地上了一輛車,在藍小月發動汽車的時候,張皓天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語氣有所緩和:“還生我的氣呢?至於嘛——氣成這樣。”

藍小月說:“你坐好嘍,我要開車了。”

“你要還這麼生氣,我就不要你送了,我另外打車走。”

藍小月沒理他,“呼”地一下把車開出去。

透明妝

錄音室裏隻有大魚一個人。大魚臉上有精心雕琢過的痕跡,她化了最近剛剛開始流行的“透明妝”,眼角的眼線拉得很長。她坐在一張椅子上,背後是一麵巨大的牆。牆紙的顏色很古怪,淺灰色的底子上爬滿銀灰色的枝蔓和花,那些枝蔓和花的前麵,疊腿坐著這樣一個妖媚的女人。

“是的,是我讓汪丁丁打的電話,你別生氣。”女人微笑著,開口說話。

“你們幹嗎騙我呀?”張皓天的頭發,早晨梳成豎起來的形狀,這會兒看起來倒像真的在生氣。

女人雙手抱在胸前,神氣十足地說:“是我想見你,不成嗎?上次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1999年的最後一個夜晚,你打算怎麼過?”

張皓天沉默了一下,眉毛一挑,問道:“你說呢?你說怎麼過,就怎麼過。”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敢嗎?”

“那有什麼不敢的?你又吃不了我。”

大魚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張皓天跟前,仰起臉來看他。他也看她,他從沒有跟比自己大的女人周旋的經驗,不由得心裏緊張起來,但表麵上還得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把目光調到大魚身後的那堵灰牆,看那些枝蔓和花紋。他終於想出一句話來跟她說,他覺得這句話在這種時候說再合適不過了。他說:

“大魚,你今天很漂亮。”

大魚露齒一笑,說道:“嘴真甜啊。說正經的吧,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他們都說你歌唱得不錯。”

“唱什麼呢?”

“你自己選吧。”

他就唱了一首鄭鈞的《回到拉薩》。這是他喜歡的歌,唱卡拉OK差不多每次都會唱到這首歌。但在大魚麵前唱歌,忽然讓他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讓他感到既屈辱又興奮。但他發揮得挺正常,唱到高音的地方,毫不費力,熟得都有些“油”了。

歌罷,沒有掌聲,大魚隻說了句“聲音倒是不錯,就是沒什麼特色”。諸葛小晴和汪丁丁他們就在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他們的喧嘩聲像霧氣一般充滿整個空間,張皓天站在那裏,幻覺中仿佛站在舞台上,手裏依舊拿著麥克風。

諸葛小晴半開玩笑地說:“大魚,出錢給他出張唱片吧,把他包裝成偶像。”

汪丁丁說:“哎呀,要包也先包我呀,大魚,你把我包起來吧。”

大魚說:“你們兩個呀,沒一句正經的。”

“晚上一起打牌吧?”諸葛小晴還穿著那條黑色細格短裙,她的腿形看起來很漂亮。

“好啊,哎,小皓,你會不會玩牌?”

“我?哦,我不會。”

除了他媽媽之外,還從來沒人管他叫“小皓”,大魚這一聲“小皓”,叫得他心裏“咯噔”一下,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怎麼會想起管我叫小皓呢?”這個想法一直在他腦海裏打轉,直到晚上回家。

失靈

這天晚上,世界靜得出奇,沒有電話沒有手機短訊沒有電視信號,飛利浦電視變成一隻巨大的藍汪汪的魚缸,魚缸裏什麼都沒有,空洞極了。

“是衛星接收係統壞了吧?”張皓天一個人在屋裏自言自語。他關掉電視,從兜裏拿出手機按了一氣,上麵的笑話已經看過一百遍了,他想給什麼人打個電話,想想又覺無聊,就把電話隨手扔在了床上。他在房間裏轉來轉去,覺得這個家空得可疑,他忽然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那對細細的金屬耳環,才想起原來今天少了個人。平時這個時候,又鬧又笑的藍小月應當已經在他眼前晃蕩了,今天她怎麼沒個影兒了呢?

他給藍小月打電話,她竟然關機了。

她從來不關手機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夜裏,張皓天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坐在一輛白色小轎車上,開車的人把車開得飛快,他扭臉看見開車人的臉,那是化了透明妝的嫵媚的臉。她衝他笑了一下,然後繼續開車。

汽車透過薄薄的晨霧,輕盈前行。霧氣越來越濃,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甕聲甕氣。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他問開車的女人霧這麼大,還能不能開?女人說話的聲音也仿佛很遙遠,她說有我呢,你怕什麼?女人再次扭臉的時候,那張臉突然變了,由大魚的臉變成了小月的臉。

“怎麼是你呀?”

“你以為是誰呀?”

“我……”

開車的女人發出吃吃的笑聲,她說瞧你那樣兒,跟個傻瓜似的。張皓天說我們這是上哪兒,女人說,還能上哪兒,去加油站找大力算賬去。張皓天說要打架嗎?打架我可不行。女人再次大笑起來,有一隻手伸向他的臉,撫摸他的下巴。

他躲了一下那女人的手,整個汽車發生傾斜,他驚出一身汗來,猛地從夢中醒來,才知道自己是在床上。“加油站”、“大力”……他回憶起夢中的片斷,模模糊糊記起了一些細節。

他沒想到自己無聊到真的到加油站找了一趟大力。上午十一點鍾,正是加油站忙的時間,張皓天打車到那裏,別的車都排隊等著加油,他卻跳下車說他要找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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