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月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他這邊走過來。她在他麵前站定,擺了一個滿不在乎的小女孩姿勢,兩手叉腰,臉兒仰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瞧把你嚇的,人家跟你說著玩呢。”
張皓天的臉色很快恢複到正常狀態,他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說:“誰被嚇著了誰被嚇著了?我隻是覺得有點突然。”
“放心,沒人逼著你,非要跟你結婚不可。我要是想結婚就不找你這樣的了——可以結婚的對象多得是,幹嗎非找你呀?”
“弄了半天倒是我的不是了。”
“嗨,別廢話了,茶都涼了,吃吧吃吧。”
於是,他倆就一起喝茶、吃點心。藍小月是一個情緒轉換特別快的女孩,她從0度上升至100度的時間,大約隻需要半分鍾。這會兒,她又開始說她在外麵聽到的笑話了,當她說到那條在手機上流傳頗廣的“致富基本靠搶”的笑話時,沒等張皓天聽懂是怎麼回事,她自己倒先格格笑起來。
“你和大力,你們怎麼回事,以前是戀人吧?後來為什麼又分開了呢,他好像不太願意提到你,他隻說他和你是鄰居,別的好像不太願意提。”
“他把他在音樂上的一切失敗都歸罪於我。他嫌我太會花錢,他說他不願意為錢這種東西去奔波,‘錢是什麼東西,錢是王八蛋’,他說。其實他呀,他自以為自己是天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音樂貴族,其實呢——呸,我知道他不是搞音樂的料,光有滿心滿肺的憤怒又有什麼用呢,他對什麼都不滿,對任何人都充滿敵意,他就是憑著這股勁兒寫音樂的,他心裏總是不平衡,所以,他永遠都無法心平氣和地看待周圍的世界。”
張皓天喝了口杯子裏的茶,說:“想不到你還挺深刻的。”
“不是我深刻,是他給我的教訓太深刻了。”
張皓天聽著藍小月滔滔不絕地說著有關大力的一切,想象著她和大力曾經在一起時的情景:兩個人好起來好得要命,吵起架來又誰也不肯讓著誰。
他盯著盤子裏的點心,愣了一會兒神兒。手指在盤子裏撥拉著,稍微猶豫了一下,挑了一塊三角形的糕點捏在手裏,似乎並不想吃,隻是專心地看著。
藍小月說:“你覺得大力他們的音樂怎麼樣?”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了。”
“一般吧。”
“明白了。”
藍小月有些遺憾地說:“是挺一般的。”
藍小月打了個哈欠,說了聲“困了”,就側身擠進狹小的衛生間裏衝淋浴去了。剩下張皓天一個人,對著一盤色彩誘人的點心發呆。他想,其實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未嚐不可,吃普通的飯,穿普通的衣,跟普通的女人過正常人所過的日子,這樣下去其實也挺不錯的,但他馬上又想到大魚的誘惑,他深知大魚所過的生活與小月所過的生活有著本質的不同,她們代表著生活的兩個層麵。
藍小月從衛生間裏出來了。
“你的衛生間可夠小的,就跟擠在車裏洗澡差不多。”
“有個地兒洗澡就不錯了,知足吧你。”張皓天頗有些不耐煩地說。他的思路又回到剛才那條路上去了,他想,跟大魚在一起絕不可能是這樣的。
花紋與氣味
洗發香波的味兒彌漫在狹窄的臥房裏,這種氣味與淺藍色帶花紋的床單相吻合,讓張皓天心裏覺得舒服。藍小月坐在床上,頭發用一條白浴巾嚴嚴實實地纏著,額頭被遮去一半,露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眼睛忽閃忽閃的。她的下半身埋在棉被裏,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有一種雕塑般的美感。
他把手伸過去放在她的胸口。
她抓住他的手,好讓他更用力一點。
“來吧來吧,”她的眼睛好像在說,“快來。”
他說:“對不起,我去洗個手啊。”
她說:“不要。”
他說:“很快的。剛才吃了東西,手不幹淨。”
他去了衛生間,把水龍頭開得很大,剛才激動的心情平複了一些,他把手上塗滿香皂,泡沫很快在眼前湧動起來,他用水把泡沫衝掉,再打一遍香皂,這樣反複洗了兩遍,才回到臥房。
藍小月正光著身子坐在鏡前吹頭發,她的背影看上去很美,是纖細的S形,完全可以上某些藝術攝影雜誌的封麵。張皓天靠在門框上,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欣賞這幅畫。她的頭發像火苗一樣“呼呼”地向上飛,就像欲望的火焰,越漲越高。
張皓天走過去,把身體緊貼住她的後背,兩手繞到她胸前去撫摸她的乳房。一開始,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吹她的頭發,突然之間,那些飛動的、揚起的頭發紛紛垂落下來,變成一麵平順的絲綢。他用嘴親吻那匹綢緞,清涼的發絲絲絲綹綹撫著他的臉。
“上床吧。”他說。
他們上床後就開始接吻,吻得難舍難分。他用一隻手分開她的腿,把手放在那裏,很溫柔地撫弄她。
藍小月一直閉著的眼睛忽然張開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看。
她說:“你不想跟我結婚,幹嗎跟我幹這個呀?”
他說:“我跟你幹這個,就非得跟你結婚呀?”
於是,兩個人同時微笑起來。那一瞬間的默契很難用語言來表達,他倆把身子緊挨在一起,肉體摩擦的快感讓兩個人都叫出聲來。他進入她的身體,跟她融化在一起。
做愛過後,兩個人舒服地躺在那兒聊天,不知怎麼,話題倒又轉到大力身上來。張皓天說:“你跟大力,你們也這樣好嗎?”
“你問這個幹什麼?”藍小月翻了一個身,把後背朝著他。張皓天的好奇心似乎被什麼東西勾起來,他湊過去,嘴唇貼住她的耳朵,纏著她非問細節不可。“你和大力之間,你們——”
藍小月躲著張皓天,不想把自己跟大力之間的事全告訴他。她越是保密,他就越是有興趣問個究竟。他推她、搖她、胳肢她,兩人在床上滾來滾去,藍小月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這時候,電話鈴響了,張皓天讓藍小月千萬別出聲,他定了定神,然後才拿起電話。對方還沒出聲,他就聽出那是大魚。
“大魚,你好。”他說。
“你怎麼知道是我?”大魚在電話裏驚訝地問。
“我的耳朵裏裝有探測器,無論你在什麼地方,隻要你打電話來,我就看得見你。”
“你看得見我?那你說說看,我現在在幹嗎,穿什麼衣服?”
這時,藍小月正好起身去廁所,張皓天捂住電話小聲說:“我告訴你吧,你現在在床上,身上什麼也沒穿,光溜溜的,一條腿蹺起,一條腿平伸,怎麼樣,我說的對不對?”
“你猜得真準。你在幹什麼呢?”
“我?看書呢。有事?”
大魚說:“1999年的最後一個夜晚,我想和你一起到山頂花園去看焰火。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