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不自由嗎?”張皓天把煙缸拿過來,用手托著,接著大魚彈下來的煙灰。他倆這個動作配合得實在默契,天衣無縫般地,這都是在一起磨合的結果。
大魚彈完煙灰,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一直生活在陰影裏,無論掙多少錢都不會快樂。這一點我早就明白,我永遠無法擺脫我媽帶給我的陰影,她的聲音時常會在我耳邊出現,還有她的臉,她那種焦慮的目光,無論我躲到什麼地方,都走不出我媽那雙眼睛。”
“坦白地說,來自父母的巨大陰影始終籠罩著我,以前為了逃避,我選擇了寫作,後來我成功了,但成功並沒有帶給我多少快樂,因為父母的關係照樣那麼緊張,他們對我的所謂成功也是視而不見。事實上,我在寫小說上是有天分的,在開公司之前,我寫過不少好東西,這點我自己比誰都清楚。要說我此生在藝術上能取得一些成績,完全來自於心靈被無休止地擠壓、蹂躪,他們既是我的親人,又是我的仇人。情人可以選擇,父母卻無法選擇,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張皓天說:“想不到像你這樣的人,還有這麼糟心的事。”說著話,他把身邊的大魚更摟緊些,像是要安慰她似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沿著她的身體遊走。
“像我這樣的人,”大魚說,“像我哪樣的人?”
他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探過身去壓住她的身體吻她。他聞到她身上好聞的浴液的香味兒,那是玫瑰油與牛奶精華調和在一起的新浴液,是前兩天張皓天到超市精心挑選的。上班時間,大型超市裏空蕩蕩的,不要說是男人,連女人的影子都少見。偏偏他有的是空閑時間,他拿起架子上的浴液來挨個兒聞,聞聞這,再聞聞那。
現在,大魚身上的味道就是他挺喜歡的那種甜香甜香的味兒,他撫摸著她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胳膊,又把手放在她細膩光滑的脖頸上。他湊過去吻她的頸窩兒,那裏聚集著更多的香氣,他用力一吸,迷醉似地閉了會兒眼睛。
大魚斜靠在軟枕上,姿態慵懶迷人。她說:“其實,會享受的人並不多……”
張皓天說:“這一刻,舒服吧?”
“你呢?”
“當然。”
他的嘴唇繼續往下移,他扳起她的小腿來,親她的小腿肚。他說大魚,你的小腿長得真好看,你穿裙子的時候,小腿在裙子的開叉處若隱若現,我看見你在前麵走,就想俯下身去咬你一口。
“你現在咬吧?”
“我怎麼舍得。”
“咬吧咬吧。”
張皓天就在大魚的小腿上輕輕咬了一口。大魚發出歡快的尖叫。隨後,兩人都靜默下來,用力摟抱在一起,身體彼此渴望著,恨不得每一寸肌膚都挨上才好。
大魚跨到張皓天身上來,他們相互凝望著,動得很慢,慢得好像一種莊嚴的儀式。張皓天發現大魚不知何時已穿上一件淺藍色鏤空蕾絲乳罩,淡褐色的乳暈和深色的乳頭在鏤空蕾絲的縫隙裏隱約可見。
張皓天抬手用食指關節觸碰那兩隻若隱若現的美乳,“她的乳房太漂亮了,”張皓天暗想,“那個姓房的家夥沒有摸過她吧?”
她跨在他上麵,扭動身體,甩動頭發,兩隻乳房顫動的姿態很美。張皓天忽然有些明白所有舞蹈家在激情中的女人麵前,都會變得黯然失色。他眼前出現了以前在小地方,在燈光昏暗的舞台上,那些縣劇團的舞蹈演員扛著小紙傘的忸怩模樣。那時候,他是那樣小,常常躲在舞台一角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中央的樣子。如今他長大了,卻沒有混到舞台中央,而是混到了床中央,混到了女人胯下。
大魚興致正高,大魚說小皓,咱們把燈開亮點兒吧。張皓天就一歪頭擰亮左邊的燈。大魚說還要亮,還要亮。張皓天又把身體歪向右邊,伸手夠著右邊的燈,“嘎噠”一聲擰亮。大魚上下動得更歡了,嘴裏發出歡快的“嗯嗯”聲,真像一條搖頭擺尾的、漂亮無比的大魚。
“用數碼相機拍照好不好?待會兒在電腦上就能放出來。”大魚說著,就像變魔術一樣,手裏多出個亮晶晶的數碼相機來。她一邊拍照一邊笑,擺出千姿百態的嬌媚姿態,有時像蛇一般纏著肌肉隆起、陽剛帥氣的張皓天,有時又如花朵般附著在他身上,把他當成拍照的主體。張皓天也是個表演欲極強的主兒,擺出各種各樣的明星姿勢,臉上的表情也豐富得要命,在床上被大魚玩具似地擺弄著,左邊照右邊照的,兩人又拍又瘋,樂不可支。
閃光燈過去之後,有片刻的沉寂。雖然時間很短,但還是勾起了張皓天的某種情緒,他忽然動情地抱住大魚凝脂般的玉體,幾分衝動,幾分傷感。
他說:“你說咱們兩個現在這樣,算愛情嗎?”
大魚被他抱著,身體頗為順滑地貼著他的肉。他在她身後,他的氣哈在她的麵頰上,從那裏絲絲綹綹地拂過,她聞到他口腔裏清涼薄荷的味道,是年輕而幹淨的味道。她無法回答他關於愛與不愛的問題,因為畢竟張皓天相對她的年紀,還是太年輕了。
“嗯,你還以為這世界上,真有愛情這回事兒嗎?”
張皓天依然摟著她的腰,從後麵一下一下親著她臉。“怎麼沒有?這世界上要是沒有愛情,咱們倆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大魚換了個姿勢,舒服地躺倒到軟枕上去,順手也扳倒了在那兒直愣愣坐著的張皓天。她拿過張皓天的胳膊,枕在她頭底下,胳膊伸過去摟在張皓天胸口,又把腿小蛇一樣盤到張皓天身上去。
她說:“關於這個愛情呢,我想我比你更有發言權,你知道我在改行做生意之前,我是幹什麼的?你不知道吧?我是專寫愛情小說的,而且寫得很不錯呢,名氣蠻大的,當我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時候,我突然轉行做起了生意,也就是說我的作家身份不要了,我開了文化公司,當了董事長掙了很多錢,我為什麼不再寫小說了呢,就因為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愛情。你想呀,一份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明明知道它不存在,還硬要把它寫出來,那不是很痛苦嗎?”
張皓天知道自己說不過她,就隻好不做聲了,兩人相互摟著,很安靜地躺著,聽到床頭櫃上的異形鍾發出細膩的嘀嗒的響聲。張皓天想,其實這樣就挺好的。
夜女郎
汪丁丁的電話是在午夜時分打來的,大魚和張皓天在那個時間已經上床纏綿過了,正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這時候電話鈴響起來了,大魚說都這個時候了,誰會打電話來?張皓天開玩笑地說,不會是失戀後的汪丁丁吧?如果他要想自殺的話,我還得黑燈瞎火地出去救他。
大魚含笑看了他一眼,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喂喂。”聽筒裏傳來汪丁丁急切的嗓音,“大魚嗎?我是汪丁丁呀!”
大魚捂住電話,肩膀抖動著笑得厲害。“還真是他,恐怕又失戀了。”
“喂,怎麼搞的,這電話有毛病吧?喂喂。”
“說吧,我聽著呢!”
“出來唱歌吧,我和諸葛小晴在歌廳等你們。”
“都幾點了?還唱歌?再說,你和小晴不是分手了嗎?怎麼又在一起了?”
“分手了還可以和好,上床了還可以再下來。快來快來,我們在‘歌如海’歌廳,你們快點來啊!”說著,他那邊就掛斷了電話。大魚手裏拿著聽筒發愣了好一會兒,張皓天在一旁懶洋洋地問:“怎麼啦,真失戀啦?”“失戀倒是沒有。讓咱們去唱歌。”大魚推著張皓天的後背撒嬌似地嘴裏不停說著“去吧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