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湊近她耳邊問她:“你離開我是不是不能活啊?”
她也用同樣的語氣問他:“那你離開我是不是也不能活啊?”
兩人麵對麵僵持著,眼睛看著眼睛。終於,張皓天撐不住了,從她上麵下來。
大魚的氣勢軟下來:“再抱我一會兒好嗎?”張皓天卻不依不饒地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大魚忽然變作一個會撒嬌的小女人,將身體蜷縮進他的懷裏,說:“我承認,我離開你就活不下去。”張皓天抱緊她用下巴抵住她,說:“這還差不多。”
他們就這樣相互摟抱著睡著了。
夜裏,他們各自夢見小時候的事情,張皓天夢見小時候家鄉灰蒙蒙的電影院。母親總是偷偷一個人跑去看電影,有時候,有剛出來的特別時興的電影,票還不好買,母親就早早地跑去排隊,她總是排在第一個,就連票販子都排在她後麵。她一般不帶孩子進電影院,嫌他太鬧。有一次,張皓天硬是鬧著要跟母親一起去看電影,他發現母親一邊看電影一邊掉眼淚,而銀幕上放的分明是一部喜劇。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長大後回想起這件事來,仍是覺得不明白。
小月的白夜
藍小月一路哼著劉若英的歌《很愛很愛你》上路了,她是到張皓天母親那兒去告狀的,她比較了解當媽的心情,全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都覺得自己的孩子優秀得不得了,無人能比。藍小月就是要去挑撥她這根神經,讓她覺得大受刺激。
昨天夜裏,她和房總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藍小月一夜沒睡,不論那個男的對她幹些什麼,他忙他的,小月一直在心裏打她自己的小算盤。
那男的說:“你是木頭啊,怎麼動也不動?”
小月張開眼,朝著上麵的人望了一望,眼又閉上了。
小月還是躺在下麵打她的小算盤。她想明天她要做兩件事情,一件是給張皓天打個電話,告訴他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她被人從歌廳帶出來,帶到那人的別墅裏,後麵發生的事就不用講啦,一男一女,深更半夜,還能幹什麼呢。
張皓天一定會火冒三丈的。小月躺在下麵,想象著張皓天肝火上升的樣子,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上麵的男人說:“哎,我說,你笑什麼?”
從小月的視角往上看,男人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又大又長,籠罩著她。她想控製住自己,不讓自己的笑神經起作用,她想靜下來,假裝進入狀態,如果沒有性高潮最起碼要裝作比較舒服的樣子,令對手不至於太尷尬。但是一想到張皓天明天接到電話立刻醋勁大發的樣子——他那張漂亮的麵孔氣得嘴臉歪斜,小月還是忍不住要笑得身體失控。
男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嘲笑,男人在這種時候是最自信也是最不自信的,無論床上的女人是用金錢買來的,還是被愛情吸引來的,男人都希望她是佩服自己的,最好再讚美和誇大一下他在這方麵的能力,那男人才會感到滿足。性愛不單單隻是性愛,性愛是男人自我認知的一種方式。
小月卻並不懂得這些。她年齡太小,就隻知道傻笑。她的笑來得太不是時候,這種笑激怒了男人,他俯下身就手“啪、啪”給了她兩個耳光。
藍小月嘴角抽搐了兩下,笑雖是止住了,卻一下子又想哭了。她想她終於懂得出賣自己的滋味了,她閉上眼,眼淚卻嘩嘩流出來。
雖說夜裏受了些委屈,但第二天一睜開眼,藍小月就把什麼都忘了。她趁房道明還在睡覺,拎著自己的小包悄悄溜走了。推門走到外麵,才發現外麵的天好藍啊,藍得沒有一絲雲彩,藍小月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白日夢,怎麼會有這麼美的地方?一幢幢的小洋樓在綠草地上漸次鋪展開,四周沒有一個人,隻有藍小月行走其間,感覺又新鮮又奇怪。
藍小月就是在這風景如畫的別墅區給張皓天打電話的。這是她早就盤算好了的,昨天晚上她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想得心裏癢癢極了。“喂——”電話接通那一刹那,正好有一片雪白的鴿子撲棱棱地起飛,小月仰著頭,看著那群鴿子,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喂,我是藍小月,你猜我昨天晚上在哪兒睡的覺……”
打完電話,藍小月把電話“嘎噠”一聲合上,因為知道張皓天那邊已經被“點著”了,醋意大發,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她加快腳步朝著小區門口走。
在社區門口她打到一輛天藍色出租車,這種顏色的出租車是很少見的,以前她就開著這麼一輛車,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上車後發現駕駛室裏坐著的那個司機竟然也是女的,還是一個年輕女孩,帶著露指的皮手套,穿著精神的小夾克,簡直就像另一個自己。
“去哪兒?”“另一個自己”從後視鏡裏看著自己。
藍小月報了一下她住處的門牌號。這個地址一聽就是居家過日子的地方,一大早別人都是去上班,而她偏偏是回家。那個出租車司機仿佛看出什麼破綻似的問:“你是做哪一行的?”
“這跟你有關係嗎?”
“你急什麼?不過是沒事閑聊天嘛!”
藍小月透過鏡子瞪了她一眼,說:“開你的車吧!”
點火
小月回家,用鑰匙開門。她手裏拎著一大包早點,裏麵有炸糕、油條、小籠包,一大堆好吃的東西。她拎著吃的從樓道裏走過,在樓道裏留下一串香味。
藍小月進屋以後,見到一個衣著古怪的藍衣女人站在窗邊,她衣服的式樣仿佛停留在了上個世紀,一字領,細腰身,見到藍小月走進來,一臉驚恐的表情。
“你是誰?”
“我是這房子的主人。”
小月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到廚房去拿盤子。藍衣婦人很安靜地坐著,不知這個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年輕人到底想幹什麼。
“吃吧,吃吧,我專門給您買的。”小月將塑料袋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在盤子裏。藍衣婦人坐在那裏不動。過了一會兒遲疑著問:
“你是我兒子的朋友?”
“對呀。是女朋友。”藍小月眼都不眨地說。
“女朋友?那我昨天見到的那個是……”
“她呀,您是說和您兒子在一起的那女的嗎?她是一個冒牌貨,一個假的女朋友。”
“假女朋友是怎麼一回事呀?”
“假的就是假的,就是說您兒子並不是真的喜歡她,您兒子跟她在一起,完全是為了錢。您想想,他一大小夥子,整天又沒事做,他一天到晚哪兒來那麼多錢呀,還不是靠陪人睡覺——”
“別說了!”
皓天媽好像被人羞辱了似的,臉漲得通紅。她一下子就相信了這小丫頭說的話,因為有提包裏那包錢作證,她相信張皓天一定是傍了什麼人了,錢才來得這麼容易。
“錢!錢!錢!”她忽然瘋了似的站起來說,“錢!”
皓天媽一迭聲地說著“錢”這個字,把藍小月嚇住了,她咬了一半的炸糕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兒,“哢哢”咳嗽了幾聲,才把嗓子眼兒裏的東西給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