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昔曰的居民:冬天的訪客(1)(2 / 3)

順著山下去,靠左手,在林中古道上,還能看到斯特拉頓家宅的痕跡,從前,他家的果園遍布布裏斯特山坡,可是這些果園早給油鬆消滅掉了,隻剩下一些樹根,而這些舊根又長成了許多茂盛的樹。

離鎮更近一些,馬路對麵,森林邊上,就是布裏德的地方,這個地方名氣很響,因為有一個妖精興風作怪,這個妖精的名字在古代神話中並沒有明確記載,但它在我們新英格蘭的生活中,卻扮演了一個十分突出,卻又十分驚人的角色,跟神話中的人物一樣,有朝一日,會有人給他寫一部傳記;這家夥來的時候,先是裝成朋友或雇工,然後開始洗劫,甚至殺掉全家,一真是一個新英格蘭怪種。但是曆史不應講述這兒發生的悲劇,還是讓時間從中協調,緩和氣氛,給這些悲劇增添一份蔚藍色彩。有一個眾說紛紜的傳說,說這兒曾經有一個酒店,還有一口井,就是這口井,給遊客提供清淡的飲料,給他的駿馬補充給養。在這兒,人們相互致意,聆聽或講述新聞,然後分道揚鑣。

雖然布裏德的小屋久無人住,但是12年前,它還矗立在這兒。屋子大小跟我的差不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總統大選之夜,一幫頑皮的孩子將它點上了火。當時我住在村邊,正讀著戴夫南特的《龔迪伯特》,讀得幾乎人了迷,那年冬天,我一做事就犯瞌睡,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家傳,我有一個叔叔,連刮胡子都能睡著,於是一到星期天,他就不得不來到地窖,給土豆去芽,讓自己保持清醒,安守著自己的安息日,要不就是因為我想通讀查爾姆斯編的《英國詩集》。這本詩集大大征服了我的神經。我剛將頭埋於此書,火警就響了,於是救火車急速向現場駛去,奔在前麵的是一幫大人和孩子,而我則跑在最前頭,因為我巳躍過了小溪。我們以為起火的是森林南端一我們這些人以前全都救過火,什麼牲口棚啦,店鋪啦,住所啦,全都燒起來了。“這是貝克的牲口棚。”有人叫道。“這是考得曼的地方。”另一個人斷言道。正在這時,一串串新的火苗躥到了森林上空,仿佛屋頂巳經倒坍,於是我們一齊叫了起來:“康科德人救火來了!”馬車飛馳而過,車上擠滿了人,其中沒準還有保險公司的代理人,無論多遠,他都得到達現場;然而,救火車的鈴聲漸漸落後,越來越慢,越來越穩,而跑在最後的,則是那些先放火,後又報警的人,有人事後私下說道。於是,我們繼續向前跑著,像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不相信自己的感官證據,直至來到了三岔路口,聽到了爆裂聲,並真正感受到牆那邊的火的熱量,我們才意識到,唉!我們巳經到了。離火近了,我們的熱情反而減了。一開始我們還想把一窪塘的水都澆上去,但最後我們還是決定讓它燒下去,它巳燒得差不多,一點價值都沒有了。於是我們圍著救火車站著,一個挨著一個,通過喇叭筒,表達我們的心情,或低聲講述著世界上發生過的大火,包括巴斯科姆店鋪的那場火災,但是私下裏我們感到,要是我們拖著救火車及時趕到,再加上一窪塘的水,我們就能將這最後一場可怕的大火變成另一個洪水。最後,我們一點壞事沒幹,全都撤退,回去睡覺,我呢則繼續看我的《龔迪伯特曳。說到《龔迪伯特》,序文中有這樣一段話,說機智是心靈的香粉,“而大多數人並不了解機智,就像印第安人並不了解香粉一樣。”對此我不敢苟同。

第二天夜晚,大約同樣的時間,我穿過田野,正好經過那兒,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嗚咽。黑暗之中,我走近一看,發現這個人我認識,他是這個家庭的惟一幸存者,繼承了這個家庭的優點和缺點,隻有他才關心這場火災。此刻,他趴在地上,眼睛瞧著地窖的牆,看著裏麵仍在燃燒的灰燼,跟往常一樣,喃喃自語。他成天在河邊的草地上工作,隻要一有機會,他就跑來,看看他祖上的家,看看他兒時呆過的地方。他從各個角度,各個方位,對地窖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總是趴在地窖上,好像石頭縫裏藏著他所記得的財寶,而實際上,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塊磚頭和灰燼。房子巳經蕩然無存了,他隻好看看這片廢墟。看到我的出現,他仿佛得到了同情,心中頗感安慰,夜色朦朧之中,他指給我一口蓋好了的井,謝天謝地,這口井還沒燒掉,他在井邊久久地摸索著,尋找他父親製作架起的井水升降裝置,摸了摸那曾經維係著載重物的鐵鉤或鐵環一他能摸的也隻有這個了一他使我確信,這是一件不平常的“裝置”。我摸了摸它,後來我每天散步時,還要去看看它,因為這上麵懸著一個家族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