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我還捉到了幾條罕見的銅色魚,銀光閃閃,金光燦爛,就像是一串珍珠。啊!多少個初春的早上,我漫步來到這些草地,從一個山丘跳到另一個山丘,從一枝柳樹根來到另一枝柳樹根,這時,野河穀和森林沐浴在一種光芒之中,這麼純潔,這麼明亮,有人說,如果隻是在墳墓中沉睡,就是死人也會給喚醒。還有什麼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不朽呢?所有的事物都必須生活在這樣一種光芒之中。啊!死亡,你的毒鉤在哪裏?啊!死亡,你得勝的權勢又在哪裏·如果我們村子的周圍沒有未經勘察的森林和草地,那麼我們的鄉村生活必將死氣沉沉。我們需要荒野的滋補,有時候,我涉水來到麻開鳥和野雞埋伏的沼澤,聽一聽鷸的鳴叫,嗅一嗅颯颯作響的莎草,隻有一些更野更孤獨的禽類在這兒築巢,水貂肚皮貼地,匍匐前行。我們熱切地希望探測一切,學習一切,同時也要求萬事萬物既神秘莫測,又難以探索,要求陸地和海洋無限荒野,沒有受到探測,也無人探測,因為一切深不可測。我們決不會對自然感到膩煩而無法容忍。看到無窮的活力與茫茫的地貌,看到殘骸漂浮的海岸與活樹死樹遍布的荒野,看到雷雨雲與一連下了三周、引起洪水爆發的大雨,你一定會感到精神振奮。我們需要突破自己的極限,到從未去過的牧場自由地生活,這點我們必須看到。腐肉令我們作嘔,使我們喪失勇氣,但是禿鷲卻以此為生,從中獲得健康和力量。看到這些,我們頗感欣慰。到我家的路上有一個坑,裏麵有一匹死馬,有時候,它逼得我繞道而行,尤其是空氣沉悶的夜晚,但是它卻使我深信,大自然胃口很大,健康無比,這就是我從中得到的補償。我愛看到芸芸眾生遍布自然,這樣一來,生物間的相互攫食、犧牲、受難,自然也就承受得起了。弱小的生物像果汁一樣,不聲不響地給擠壓了出來,不複存在,蒼鷺一口吞掉了蝌蚪,烏龜和蟾蜍在路上給碾死;有時候,血肉像雨水一樣落了下來!不幸難以避免,我們看到人們對此看得很輕。一個聰明人得出的印象是:萬物普遍天真。毒藥未必是毒藥,傷痕也未必致命。同情是靠不住的,它轉瞬即逝。訴諸同情的方式也不會一成不變。
5月初,橡樹、山核桃、槭樹和其他的樹木,剛剛從沿湖的鬆林中抽芽,它們像陽光一樣,給整個風景增輝添色,尤其是陰天,仿佛陽光穿過迷霧,淡淡地照在山坡各處。5月3日或4日,我在湖中看到一隻潛水鳥,5月的第一個星期,我聽到了三聲夜鷹、棕鶇、威爾遜鶇、美洲小鶇、棕脅唧巫鳥和其他一些鳥兒的鳴叫。鶇科鳴鳥的叫聲我早就聽過。東菲比霸鶇再次來到我的窗前門口,向裏窺測,看看我的屋子夠不夠它築巢,它一邊檢查房屋四周的情況,一邊拍擊翅膀,捏緊爪子,懸在空中,仿佛身子是給空氣撐著的。時間不長,硫磺似的油鬆花粉覆蓋了湖麵,圓石和沿岸朽木,如果你願意,可以收集一大桶。這就是我們聽說的“硫酸雨”。甚至在迦梨陀娑的劇本《沙恭達羅》中,我們就讀到了“蓮花的金粉染黃了小溪”。就這樣,四季更迭,進人了夏天,人們可以漫步在越長越高的青草上。
我第一年的林中生活就此告一段落,第二年和第一年一樣。1847年9月6日,我最終離開了瓦爾登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