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彌漫裏,絲毫氣息都不見,他們生死不明。
而身在十幾步之外的惡龍,此刻盡是依舊深不可測,眼裏流過的色意可滿帶了意猶未盡,隻靜待著下文的繼續,似乎,方才的隻是彈指玩弄而已。
卻也是,彈指玩弄而已。
那血色在幾番滾湧後漸漸淡成血氣,在半響裏一點一點的落盡,他們的氣息便盡數流露出來,身影也就跟著輕輕顯現。
他們的身下,是一片不知被風幹了多久的岩石,卻已裂痕無數,狼藉不堪,是他們生生砸出的觸目驚心。此刻,他們雖看著是毫發無損,可那傷,是已滲入肺腑,才應了惡龍的意猶未盡。
可縱是如此,他們也是在那血氣紛落裏卻也不低頭,而視直凝目看著惡龍,又各自牽起一絲笑意,是笑那惡龍也不過如此。
此時落在他們眼裏的惡龍是有幾分駭人,右臂的衣物已盡碎,血肉模糊便清晰可聞一目了然,乍一看可甚是淒慘。而這一番淒慘,全是他方才的那一重擊所致。如此一來,惡龍也就不過如此了。
看著惡龍血肉模糊的右臂,他們初來時本是提到嗓子眼的憂慮也就放下了不少,腳下的底氣便也跟著微微作響了。尤其是牛魔王,已幾近如釋重負,取而代之的是眼裏越湧越洶的自信,還有隱匿在自信之下的那絲絲蔑視。
可盡是如此,惡龍唇角的那一抹深不可測卻還依舊未曾落下。
這,便是除牛魔王之外的他們三人還在遲遲不肯放下憂慮的原因。
若惡龍就隻此般本事,那天宮也就無須這般興師動眾了,也就無須扯了昕兒的命數了。
戈黎這般一想,才有幾許放下的憂慮便又卷土重來,深深印在了緊盯著惡龍的眼裏。而此刻有如此想法的可不止戈黎一人,連同青鱗也是又拾起了那份憂慮。
而他,這時的憂慮都已淹在了濃鬱的殺意裏,腦海中,一幕又一幕的全是父親被惡龍殘害的畫麵,悲意悄然生起,便更濃了那殺意。
他輕輕提氣,便又是要揮舞神針直指惡龍。卻而,他的這一番舉動還沒開始,他們這一方的天空竟是無聲湧動了起來,直止住了他正要開拔的步伐。
他微微舉頭,湧動的天空便是全落在了眼裏。
天空裏的湧動可並非是胡亂翻湧,而是有條不紊的逆向湧流,且速度是越湧越急,不消半刻,竟成了一個漩渦,一個籠罩在天空的巨大漩渦。
而隨著漩渦的成形,天空竟悄然暗了下來,他們腳下的碎石都不禁漂浮起來,在他們周身帶著微微鳴聲逆向旋轉,似乎這漩渦要將這一方都吞噬殆盡。
“這是?”
見此突變,戈黎隻抬眼看了一下他們頭頂的巨大漩渦,便又急急盯住了惡龍,可不知惡龍又出什麼厲害陣術,竟令方才晴朗的天空頓時一片猙獰。正因了如此的變換,戈黎才這般幾分凝目的問道。
然而,此刻的他和青鱗卻絲毫恐懼都沒有,反而是幾分震驚幾分折服。因為,此刻落在他們眼裏的這巨大漩渦是如此的熟悉,連同那氣息一起,都是熟悉得不用過多說明,就已一目了然,他們故才在見著這漩渦時都不由牽起了唇角。
“是牛魔王。”
青鱗放下了目光,便是輕輕的道。而這輕輕的一語,卻直令戈黎大為震驚不已。曾在不久前,牛魔王的實力戈黎是有所目睹,可遠遠不及此時這般的洶湧。因而,戈黎才此般震驚,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還沒待青鱗的話語落盡,戈黎便是轉眼看向略在後身的牛魔王,牛魔王的模樣便又一次盡數落在了眼裏,可這一次卻已是迥然不同的牛魔王。此時的牛魔王,雙目輕凝,衣襟浮動,周身都是絲絲幾近透明的能量在暗流湧動,身後是一個幽黑的漩渦,是和他們頭頂上的如出一轍的漩渦。而牛魔王額上的牛角更是在微微作鳴,似乎是要有什麼蹦出來了一般。
“嘖嘖,終於是開始有點意思了。”
隻一眼,惡龍便將他們的所有望盡,連同牛魔王的鳴響和他手握神針的倔強與恨意。正也因了如此,才在那話語裏流過了幾絲的認真,但更多的是他們不明所以的期盼,熱切的期盼著他們能有所震撼,不然,這沉寂了這麼多年的積怨也就無處釋放了。
那漸漸壓來的漩渦映在眼眶,惡龍的笑意卻是更濃了,都濃得分不清了是期盼還是鄙夷。
卻也在此時,牛魔王在無風裏悄然收下三叉殘戟,輕輕在唇間幾個念語,身後的漩渦便突然起了一陣扭曲,似是唇間的念語落進了漩渦裏而驚起的波瀾。
而這扭曲才一生起,他們頭頂暗黑湧動著的漩渦也突然陡生了變化,本是已暗黑如墨的漩渦竟從中掀起了一片血紅,然後在短暫一瞬的停愣後便如血雨般漫天落下,頓時,絲絲飄渺在半空不願散去的煞氣竟都定住,彷如是瞬時凝固了。
在這一瞬裏,定住了的可遠遠不止是那煞氣,還有本在他們周身浮動的沙石。血雨過處,一切紛紛都陷入了凝固裏,似乎連他們的視線都一並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