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驚恐的叫聲吵醒了姥爺和舅舅們。姥爺和舅舅們差不多是赤身裸體地從氈皮睡袋裏鑽出來,他們再衝回氈包裏去,把自己手忙腳亂地套進皮袍子裏,又花費了不少的時間,這樣,當他們穿戴整齊,拿著武器,衝出氈包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最有利的突圍機會。
事實上,姥爺和舅舅們根本就沒有失去過什麼機會。他們根本就沒有得到過什麼機會,也就沒有什麼機會可以失去的。
雪狼的整個報複計劃是十分周密的,它們選擇了禁宰季節發動這場襲擊,在這樣的季節裏,草原上的風是潔淨的,河水清澈見底,姥爺和舅舅們因為隻能吃沒有血腥味的肉幹和酸甜的奶製品而缺乏足夠的殺氣並且肌肉鬆弛,畜群肥美的誘惑使他們心曠神怡而喪失了搏鬥的躁動欲望,這使得他們首先在體力和定力上已經處於較量的下風。雪狼在淩晨時分包圍了氈包,這是它們最不可能出現的時候,因而也讓對手放鬆了警惕。它們首先將姥爺與他的坐騎分而隔之,讓姥爺隻剩下一雙羅圈腿而不能在草原上馳騁起來,這樣的姥爺等於是失去了左臂的姥爺。雪狼們接下來便處理掉了那十幾隻牧羊犬。在兩百多頭健壯的雪狼的冷靜目睹下,二十幾頭年輕的雪狼充當了最初的殺手,它們一躍而上,前追後堵,很快掏空了那十幾隻忠實的牧羊犬的腸子,把它們丟棄在血泊之中,這使姥爺又失去了他的右臂。雪狼將這一切先期的準備工作做完之後,便用高聲嗥叫來通知姥爺,通知它們的到來。姥爺的第一次反擊就失敗了。他企圖帶著家中的男丁衝出氈包去,搶回他們的坐騎,這樣他們在肉搏中就能將他們刀箭的威力延伸開來,延伸到狼所不及的地方。但是姥爺的企圖沒有得逞。雪狼的準備是充分的,它們不但在姥爺接近自己的坐騎之前成功地阻止住了姥爺,將姥爺阻回了氈包,而且乘著混亂將大舅剛出生的一個孩子叼走了。
大舅媽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要衝過去救回她的孩子,被姥爺嗬斥著讓大舅拖住了。
大舅媽想要掙脫掉攔腰抱著她的大舅,她用牙去咬大舅的手,用腳踢他,高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我的孩子!
姥爺一腳踹開一頭撲過來的雪狼,推開大舅,一把拉過大舅媽,甩手重重地給了她一記耳光。
姥爺雙目凸暴,鼻孔裏冒著青煙,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姥爺喊,誰都不許亂動!誰動我踢死誰!
姥爺很快發現他麵對的是這支雪狼家族的全部,當然它們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數字了,也不是五年前的實力了。他立刻判斷出那不是一次偶然的遭遇,雪狼是善者不來,要置他於死地的。姥爺在那之後冷靜了下來,他組織起家裏的男人們,先用槍彈擊退逼近氈包的雪狼,乘著混亂將其他氈包裏的女人和孩子們接進最結實的一座氈包。在那裏,他讓所有的人都裝備上了武器,並且準備著突圍。然後他開始靜靜地守候,等待雪狼發起攻擊,以便能找機會殺出一條血路,帶領家人衝出雪狼的包圍。
雪狼並沒有發起攻擊,它們胸有成竹地守候在氈包外的草地上,此起彼伏地嗥叫著;它們甚至不去騷擾圈裏的牲畜,也不去管幾匹躍出了柵欄在草地上不安而逃竄的馬,這一點兒使它們很像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
牲口圈裏的畜群漸漸地安靜下來,它們發現事情並不像它們想象的那麼壞——雪狼根本沒有向它們發動攻擊,而是團團圍住它們的主人,這說明危險並不是針對著它們的,而是那些雪狼和自己主人之間的事,與自己毫無關係。它們明白了這一點兒之後,開始鬆弛下來,不再緊張,低頭舔食撒落在地上的零星幹草。
有兩頭年輕的犛牛離開畜群,走到圈欄邊,好奇地看了看圈外的雪狼群。它們看了一會兒,認定自己無法做那支矯健的軍隊中的一員,便心平氣和地走到一邊去了。
姥爺沒有等來雪狼的攻擊,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姥爺決定不再等待,他開始試圖擊潰雪狼群的包圍。他和舅舅們用滑膛槍射擊氈包外的雪狼。他們真的打倒了幾隻雪狼,把它們打得滾進雪地裏不再動彈。但雪狼們並不驚慌,它們將倒下的兄弟拖開,補上空缺出來的位置,繼續包圍著氈包。